這一片紅楓樹也算是由來已久了,就顧沅的記憶裏,她考上首都電影學院的時候這片紅楓樹已經在了,那個時候這裏就是校園情侶們約會的好去處。
如今二十五年過去了,記憶裏的紅楓樹依然是原來的模樣。
天很冷,但是有些樹上依然殘存着一些豔紅的葉子,在寒風凜冽中瑟瑟發抖。
雪是真得下起來了,並不大,零零星星地在空中飛揚曼舞,爲這片蕭冷的楓樹林帶來清凜乾淨的氣息。
霍縉琛牽着顧沅的手,不急不緩地走在這片紅楓林中,皮鞋踩在滿地的楓葉上,發出簌簌的聲響。
地上鋪了淺薄的一層雪,那未曾沾染塵埃的雪白不能覆蓋火焰一般的紅色落葉,倒像是蒙上了一層輕紗。
當皮鞋踩下去,薄雪抖落,就露出被雪潤過的紅灩殘楓。
最後兩個人來到了一處座椅前,霍縉琛取出手帕來,擦乾淨了上面的痕跡,兩個人一起坐下。
顧沅看着霍縉琛手中摺疊得整齊的白色手帕:“所以,是因爲潔癖嗎?”
霍縉琛將那手帕仔細地用紙巾包起,放在西裝口袋中:“也不全是,我有潔癖,但是並沒有那麼嚴重。”
其實關於霍縉琛的故事,很簡單,和她之前聽到的八卦相去不遠。
他的前妻叫gabriethompson,是m國前總統patripson的女兒。當時他二十二歲了,因爲他是父親的獨子,按照霍家的傳統和習慣,他要早婚,以早點擁有下一代的繼承人。
當時恰好m國要進行總統競選,而已經當了四年總統的patrick能否連任成爲了m國的一個焦點,可是patrick背後所支撐他的財閥出現了經濟上的問題,導致patrick可能因爲經濟問題而退出競選放棄連任。
這個時候,霍縉琛的母親在一個社交場合和gabrie母子相遇了,gabrie對於大名鼎鼎的霍縉琛早就有所向往,而gabrie的母親,這位即將卸任的第一夫人知道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gabrie母子積極地爭取了這次機會,之後就有了雙方家族的會晤,以及gabrie和霍縉琛的見面。
這是一次牽動無數人眼球的相親,雙方派出了各自的家族人員參與,以至於兩個年輕人完全不可能有太多交流的時間和機會,用霍縉琛的話說:“周圍很多人,我和她只說了四句話。”
顧沅對此有些納悶:“那你們……後來沒互相瞭解嗎?就這麼匆忙結婚了?”
霍縉琛淡淡地道:“在結婚之前,我們每一次的見面都是在商談雙方聯姻的細節,不過現在想想,其實單獨見面的機會很少。當時我很忙,忙着一個非常重要的收購案,至於她,她應該是在忙着她父親的競選活動。”
顧沅:“她也就算了,那你呢?收購案有你未來的老婆重要嗎?”
霍縉琛聽到這話,蹙眉,望着她,定聲強調道:“那已經是我前妻了。”
顧沅:“好吧就當是前妻吧,那你當時也不知道你要和她離婚,你怎麼可以這麼不重視?”
霍縉琛神情間浮現出一絲困惑,之後搖了搖頭,道:“我覺得自己並沒有不重視,她給了我一個list,我按照她的要求,全都準備好了。”
顧沅:“list難道你們的交流就是一張list?那她就不會不滿嗎?”
霍縉琛:“她在忙着爲她父親的競選拉選票,沒有太多時間。”
這就是一門政治聯姻,誰也沒太用心的樣子。
然而兩個人彷彿覺得這很正常。
霍縉琛蹙眉沉思了片刻,才道:“這在現在的我看來,確實不太對,但是我當時覺得這很正常。我很忙,並沒有太多時間和心思浪費在這上面,能以最簡單高效的方式來解決婚姻問題,這也是我所希望的。”
簡單?高效?
顧沅聽到這兩個詞都有些懵了,試圖簡單高效地解決人生大事嗎?
所以你毫無懸念地簡單高效地離婚了。
霍縉琛看了一眼顧沅:“其實我現在想想,後面的一切,也是意料之中的。”
那天在沙漠裏,當他發現自己對她涌現出無法抑制的渴望的時候,他曾經反思過這是爲什麼,他不懂。
時至今日,他多少明白了。
男女之間是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爲了達成某個目的而試圖簡單高效地來解決問題,這對其它人來說也許可以,但是對於他來說,不行。
他可以修煉打磨自己的性格,可以不急不躁地解決霍氏家族的困局,可以從容應對人生中出現的各種難題,但是唯有一樣,關於男女之間,關於男性本能的渴望,這是無關乎理智的。
被理智高度控制的自己,終於在一個最不需要理智的領域重重地栽了一個跟頭。
顧沅好奇了,湊近了他,笑着問他:“爲什麼啊?”
女孩子的馨香縈繞在鼻翼,他看到她笑,笑的時候紅脣瀲灩。
那是剛剛他親口品嚐過的滋味,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甜蜜的滋味。
霍縉琛驟然間耳根發燙,他移開了目光,望向一旁。
旁邊有一棵低矮的楓樹,因爲隱藏在其它樹下,反而得以殘存着幾片孤零零的葉子,那葉子上沾了一絲絲雪,在風中搖擺閃動出晶瑩的光。
她問他爲什麼,然而這個問題對於此時的霍縉琛來說卻有些難以啓齒,他抿脣,淡淡地說:“時間,環境,人。
”
簡單的幾個詞而已,他沒有再多說。
顧沅擡起頭凝視着他,當一絲晶瑩的雪花在他清冷完美的臉旁飄落,她捕捉到了他藏在眼底深處的窘迫,當下便不再提了,而是隨口問道:“那後來呢?”
霍縉琛:“後來我付出了一些代價,給了她高額的賠償金,我們終於離婚了。”
顧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爲什麼,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她卻隱約感覺到了裏面曾經隱藏着的沉重。畢竟離婚對於普通人來說傷筋動骨,對於他那個位置的人來說,更是牽扯太多。
霍縉琛:“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顧沅託着下巴,好奇:“我想知道你給了她多少錢?”
霍縉琛默了片刻,說了一個數字。
任憑顧沅早有心理準備,還是有些被驚到了,她驚訝:“這麼多?”
霍縉琛倒是平靜得很,淡淡地道:“也沒什麼,做錯了事,本來就要付出代價,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教訓。況且對她來說,這也算是一個彌補,至少我不會覺得我還欠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