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斫宋 >第三十七章 渭州瓷慫
    站在渭州知州府衙門外,李寇有一事不解。

    他請教朱文:“不是有憲司嗎爲什麼要到知州府衙告狀?”

    朱文道:“大郎可知國朝官制?”

    李寇道:“我要知道怎麼會問你。”

    朱文道:“那就是了,大郎須記住國朝分路,也是有不同分法的。政區之路,與軍事之路截然不同。我們所謂涇原路、河湟路,乃是軍事分法。若以政區而言二路只是一路,便是如今的秦鳳路。若在早些時候,神宗朝之前,我們所在的秦鳳路,與如今的用永興路,還是沿用太宗朝分法,叫陝西路。大郎若知唐代的道,便知如今的路了,大略都是一樣的。”

    李寇哪裏知道什麼道,但他看《神探狄仁傑》時聽過“江南道”“河北道”乃至“劍南道”的說法。

    “這有什麼不同?”李寇請教。

    朱文笑道:“唐代的道,只是監察的權責劃分,權力分化並不很嚴。太宗朝廢黜唐代的道,蓋天下十五路,以轉運使監察。仁宗朝設京畿路,又河北四路,遂有十九路,神宗朝後期,又增設四路總共二十三路,秦鳳路與永興路便是那時設立的。不過這時的路,權責以清除劃分爲四,以軍司統管民政,以漕司統管監察財稅,又以憲司管刑名,以常平倉管義倉救恤。此所謂經略使、轉運使、提刑按察使、提舉常平使四司。”

    李寇明白了,只是莫非四司之上沒有統管協調的嗎?

    朱文道:“有遙領的檢校之類。”

    李寇凌亂至極,讓讀書人也搞不懂的官制用來做什麼?

    只是防範外官造反不成嗎?

    可他還是不明白讓經略使管離婚的事情,這不應該是憲司管的嗎?

    “經略使上馬管軍下馬管民,何況秦鳳路軍司有二,河湟路經略使管西邊,涇原路經略使管東邊,憲司卻只有一個,或在涇州辦公,或躲避轉運使去了秦州,誰知道呢。不如都交給經略使,何況渭州的憲司衙門,是在知州手下辦公的,知州自然有問責訴訟的責任。”朱文半天才說。

    李寇嘆道:“看着是經略使執掌大權,到處又都是掣肘的,又以州事拖後腿,想要經略涇原路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張小乙插嘴說了一句“平時倒是有各司盡職盡責”。

    也便是如今各司不盡職盡責了?

    李寇又請教:“此時不能交由平涼知縣處置嗎?”

    張小乙悻悻然低聲罵道:“那廝是個滑頭怎肯這時鑽出來,何況他也要高升了,灑家聽人說甚麼京東東路還是哪裏,有個什麼青州知州是欠缺的,那廝資歷夠了,正在設法調遣,走的是蔡相公的路子。”

    莫非是蔡京?

    李寇只知道姓蔡的有這樣一個當過宰相的人。

    張小乙又說道:“此案在諸司看來事關重大,知縣問案怕也問不出個所以,索性推到經略相公眼前了。”

    那是的確想教折可適左右兩難。

    一邊是供應軍糧必定要穩妥,一邊又是什麼“無子即可出”的規矩。

    李寇心裏道:“看民間的想法折可適倒是個了不起的人才,他安排推舉兒子上位的手段迅速至極,想來平時也是個虎狼之將,只是此刻身體不好這些手下便敢公然逼宮,健康果然是革命的本錢。”

    他隨口與張小乙說道:“那也見經略使民心所向。”

    正說着,白雪覆蓋下的州衙大門打開。

    李寇極目望見院內有好幾進院子,最前頭的院子裏兩邊有遊廊,對着大門的是電視劇裏看到過的公堂。

    “那是諸司問案的大堂。”朱文道。

    他也正在奇怪,諸司問案的大堂上如今已經坐滿了人。

    看那滿堂的藍袍綠袍官兒,不見有一個紅袍的。

    莫非經略使教諸司來問此案?

    大堂內傳出話來,叫軍民人等可到院內聽案,只是不準大聲喧譁。

    傳話的人喝道:“經略相公體魄不安,驚着虎駕仔細打翻你們的皮!”

    門口聚集的數十人上百人連忙噤聲。

    正此時,大堂後頭轉出幾個人來,只見七八個藍袍綠袍的官兒,簇擁着一個穿一襲紅袍的,頭上戴着戳死人的帽翅的官帽,疾步走到大堂最上頭,那紅袍官兒先坐下,兩廊安排的高桌子後頭,那些藍袍綠袍才都坐下。

    李寇遠遠望見兩個人從大堂一側轉了出來,姚平康還是那樣子打扮,頂盔摜甲按着腰刀,看起來怒氣衝衝很惱火,一旁並肩的是折彥質,他卻換上了一身綠袍,頭上也戴着有長長的帽翅的官帽。

    兩人身後又跟着出來個綠袍官兒,看他樣子似乎滿面堆笑在跟姚平康說話。

    姚平康腳下加快走出大門來,站在臺階上環顧一圈,那綠袍官兒又要拉他,被他一袖子甩開,叫道:“歸鄉人李寇,秦州來的流民朱文,可到了嗎?經略相公片刻要問鐵鞭寺與西賊挾持巧匠王小乙之案,可須做好打算,知便知不知不可胡說。”

    李寇見朱文上千拱手:“秦州流民朱文在。”

    李寇便也拱手:“歸鄉人李寇在。”

    姚平康臉上不笑嘴裏喝道:“昨日一時可都記着麼?”

    正這時,又從遊廊裏轉出個藍袍的官兒。

    那廝臉上笑着,眼睛裏哪裏有半分笑意。

    他居高臨下揹着手盯着朱文,竟把李寇視若未見。

    那廝問道:“你二人可是親眼所見朝請郎殺賊的?”

    朱文道:“自然親眼所見。”

    “若有半個假話仔細你們的皮!”那廝驟然張目叫道,“本官主一路刑獄……”

    他未說完便被姚平康譏笑道:“俺記着憲司的陳按察使不長得你這麼個模樣?”

    那人怒道:“本官身受按察使調遣特來詢問案子,你這粗夫聒噪甚麼?”

    姚平康不懼他,又譏誚一句“似乎只是你要與王家結親的案子罷了”。

    那人面皮突然漲紅,他叫道:“折經略家的公子立功,合該折經略避嫌,本司有權定奪。”

    姚平康便抱手嘲笑:“你當是金鑾殿裏考狀元嗎?你也不是官家,何來本該定奪一說?”他拍着刀柄說,“此乃軍事,休說是你,便是按察使到了,怕也不該問一問軍事之權責吧?你要打破本朝的祖宗家法不成?”

    這時,有車輪轂轂從一側來了。

    李寇矚目看去,只見兩輛兩輪大車,前頭一輛簇擁着七八個穿綢緞短衣的人,雖看着不飛揚跋扈,只看他等有的提着腰刀,有的提着大刀,趕車的蒼頭老頭也是個揮舞長鞭不怕打到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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