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斫宋 >第三十八章 爲這官銜也該反
    李寇原本不知折彥質與姚平康出來找他的用意,直到進入州衙被兩人拉着過遊廊到大堂一邊。

    折彥質低聲道:“若是直入大堂,同知定判你們一個藐視國法罪,好賴先打三十殺威棒,尋常好漢一頓打也捱不了幾天。”

    李寇心下喫驚,這是他第二次因爲不懂宋代的規矩險些喫虧了。

    李寇拱手道:“有勞折兄。”

    折彥質喫驚道:“我若與我家娘子成親早些,兒子也與你一般大了。”

    李寇奇道:“那你有這麼大的兒子嗎?”

    姚平康嘿嘿笑,大手拍在李寇肩頭,卻被李寇輕輕一抖,那足足有幾石重的手落了個空。

    姚平康並不見外,只笑說“你這廝是個會說笑話的,怎麼總要板着個臉”。

    李寇心道把你扔到現代去看你笑得出來不。

    這時,那綠袍官兒才說:“既是歸鄉人,與那流民不同,今日判案之後,須儘早到我司戶曹落籍,你可莫要忘了。”

    這定是有一些交情纔有的話。

    李寇拱手道:“謝過司戶。”

    姚平康揹着手道:“你只叫他老楊便是,這廝也是將門,可不是那些酸溜溜的文人——他是轉官當了司戶的。”

    哪個楊家?

    “自然是鄜州楊家,若不然哪個楊家?”姚平康介紹道,“他六世祖便是無敵楊公業。”

    李寇肅然起敬,他自然知道演義中的楊繼業和歷史上的楊繼業有差別,可他也知道楊業爲北伐慷慨戰死沙場的悲壯,演義也是用楊家的忠勇慷慨那股子精氣神兒寫出來的。

    單爲楊業戰死沙場也該欽佩,那是我們古來千千萬個爲國捐軀的英雄好漢的代表。

    李寇向那楊司戶拱手道:“原來是忠臣後人,真是失禮。”

    楊司戶一笑,他倒是一個很溫和的人。

    他對李寇說:“楊家子孫衆多,也有辜負先祖威名的,李大郎不必多禮。”

    姚平康道:“這廝與我們平輩,你管他叫老楊也好,叫楊士翰也好,他要不嫌棄,你叫他叔節也行,只是他自家也不知有多少個兄弟,叫他楊二郎怕是不成的。”

    幾個人說着話,到了遊廊盡頭,正到大堂一側,李寇極目望着大堂上的人,那大紅袍的便是折可適。

    折可適看也有六七十歲了,頜下留着到胸口的長鬚,面色極是蠟黃。

    只看這一眼,李寇心裏斷定折可適肝膽有大問題,黃疸多了,只怕膽管也有毛病。

    再細看,折可適一手放在桌案上,一手推着右腹上邊部位,把身體重心往右邊壓着止痛。

    “肝部不知怎樣,膽管堵塞已經很嚴重了。”李寇稍稍有些惋惜。

    這在現代只要半個月吃藥治療就可以,可惜這裏是古代。

    這時,折可適似乎感受到有人窺測,他只一轉頭,便看到李寇盯着他看,稍稍愕然一下,折可適便不再多看。

    李寇轉過目光看了折彥質一眼。

    折彥質見他盯着自己的大人看,知道他會些醫術,便忙問“大郎有什麼妙招嗎”。

    妙招倒是沒有,藥卻是有的。

    李寇遲疑片刻道:“肝部只怕已經有些腫大了,膽也有些問題。”

    折彥質一喜忙請問:“可有法子?”

    “有。”李寇道,“然只能治標,只怕用藥……”

    折彥質還沒來得及問,姚平康與楊士翰將他圍在中間,姚平康問:“能得幾年?”

    他問得很直接。

    李寇也便直言:“忌口,多慢走,配合用藥當無大礙。”

    他這話引得折彥質極其質疑,他告訴李寇就連御醫局的國手也只保數月。

    “他們有他們的國手我有我的村手,國手未必能包治百病,村手也未必沒有過人之處。”李寇道,“只是折經略位高權重,一身擔着涇原路的軍事,干係重大怕不敢遵我的叮囑。”

    折彥質果然道:“只怕果真不敢輕易用藥。”

    李寇道:“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了。”

    這裏正說着話,大堂上一聲驚虎膽。

    驚虎膽這物件卻是李寇知道的,古代堂官問案,文臣有驚堂木,武將有驚虎膽,折可適是經略使,又是渭州知州,經略使更在知州之上,他又要體現自己的最高權威,自然要用驚虎膽。

    一聲驚虎膽滿堂寂然無聲。

    折可適輕咳一聲才緩緩說道:“爲爾等一堂官司,渭州上下多日不安,這個今日請審那個明日來報,我也煩惱。今日正好,你這個有什麼委屈,那個有什麼所求,一發說了吧,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子,有什麼只管說,我自有裁決。”

    他中氣很足,話聲四平八穩並沒有急躁。

    李寇臉上稍稍有些輕鬆,折可適肝膽之氣不竭就好辦了。

    但他的呼吸道也有問題,這個卻不難。

    李寇心下算着用藥,忽聽堂上有人曼聲道:“爲此事拖延日久,年前拖到了年後,上元節都過了,民衆等得叵煩……”

    李寇看過去,是個緋紅色官袍的官兒。

    看他就坐在折可適左手下第一位,又比對面第一個官兒高了半席,想是渭州的二號人物了。

    那便是同知。

    他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李寇不看好這個同知,倘若折可適信他用了藥……

    只是李寇心下並不相信折可適,救他不難,但若救了他也惡了同知,折可適又用靜觀其變乃至守株待兔的法子對付那同知,爲難的卻是他一個小小的歸鄉人。

    “看他怎樣待那馬娘子。”李寇心下要做個比較。

    馬娘子既安排爲涇原路一路禁軍供應糧秣,那也該是與軍方有些交情地,來時張小乙也說馬娘子隱約與軍方有交情,這般交情倘若折可適也不保她,那便不值當救他了。

    不是李寇小氣,他如今不求攀上折家的關係飛黃騰達,他也只要個安身之地而已啊。

    他心裏想着,那同知又說:“下官協助經略相公處置民政,此事合當下官着手問案,只是這馬氏既與經略使府有些淵源,又有……”

    卻不料在他下手,在第四個位子上的綠袍官兒冷笑道:“爨同知好大的一口白牙,不過尋常一個和離案,既有王家負義在先,便該判馬氏的公道,甚麼無所出,下官在潘原也知這王三的名聲早爛大街矣,此怪得誰來?”

    李寇心道:“難怪橋墩布告上的同知名字我看不懂,原來是個難懂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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