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斫宋 >第五十章 此面又長又寬,何不大碗食之?
    馬姑娘家的飯堂有兩個,一是做工人幫閒們喫飯的地方,馬姑娘自己的院子裏,在她閨房旁邊有一個小小的房間,那是她曾喫飯看書的地方。

    她請李寇入內,李寇也不知什麼避諱,進了門只看到一張清洗乾淨的黑漆四方的桌案,對面各擺開一張椅子。

    馬姑娘道:“富貴人家多有分餐的桌几,我這裏也不講究那麼多了,你可莫取笑我。”

    李寇奇道:“有桌有椅還要什麼纔不讓人取笑?”

    “那可多得很。”馬姑娘回頭吩咐跟着的婦人,“根生嫂不用伺候着,把溫好的飯菜送來就是。”

    根生嫂答應一聲連忙去了後頭廚房催促,李寇與馬姑娘坐着先說話。

    李寇問她怎麼保住這麼大的院子:“王氏貪鄙怎麼會放過這麼大的一處院子?”

    馬姑娘取茶盞要煮茶,聞言不以爲意地道:“這是我家先祖在渭州當差時候留下的,當初也未曾陪嫁過去,他們以何理由所要呢?若真如此,衙門裏正好奪了他們的糧行,此乃律法所定的事情。”

    是嗎?

    李寇並不以爲她說的是唯一的理,她若沒有別的幫手恐怕不能這麼利索地從王氏脫身的。

    這且不用管,李寇先請教做小本生意有什麼要注意的。

    馬姑娘笑道:“少君要租個鋪席發賣還是要沿街叫賣,定了纔好計較。昨日少君說要沿街叫賣,那也簡單得很,每日需三十五文大錢,交給了市易務之後官府也不管,只消莫要出事,誰也不會爲難。只是少君要賣熟食恐怕須訂做車子,我這裏有幾輛獨輪木車,怕不夠用。”

    獨輪車肯定是不能用的。

    李寇在倉庫裏找到不知哪家的小喫小推車,四輪的那種,大多見於大學校門外的小喫街,底下裝煤氣竈,上頭可以做麪食和小喫,那是鋁合金的車子,輕巧多功能十分便利,用來做小本生意很合適。

    只不過貿然拿出去怕要被人看熱鬧,李寇可不想因爲一臺小喫車而跟人鬧矛盾。

    他需要按照小喫車自己設計一款適合這個時代的小推車,有四個木輪子就夠了。

    只是他並不擅長木工。

    小的時候,家裏的傢俱之類都是村中木匠幫忙,等家裏條件好一些了要蓋房,李寇已經在城裏上學了,週末能回家時,他也幫着做些事情,倒也學了幾招,只是他在木工上天賦有限,動手的機會也實在太少了。

    記得那會兒天老是下大雪,他回到家裏,弟弟總是攔着不讓他去幫忙,還說:“哥哥的手是捉筆桿子的不能幹粗活,我來。”

    再後來一家人努力搬進了城裏,爸媽一年沒有休息的時間,每到週末,兄妹三人就做作業完了自己做些玩耍的東西,小弟總是能用很多無用的木頭鐵條製作出好玩的東西來。

    李寇自然也跟着學了一些,學習和練武他管弟弟妹妹別的都是弟弟妹妹管着他。

    想起家人李寇不由難受,連忙暫且壓下思念,他問馬姑娘何處找木匠。

    馬姑娘笑道:“我這裏可養了不少做工人,造屋難造個車子易,只是不知少君要甚麼車子?”

    李寇便取中性筆芯一支,捏在手裏勉強畫出個四輪平板車,又在上頭仿照小喫車畫了案板與遮陽板,又在一旁畫了底層板和遮陽板的厚度,在案板上畫出鍋竈,他要用蜂窩煤自然不能用煤氣竈的設計圖,索性只畫一個窟窿,忽然擡頭問道:“此時鐵鍋口徑都有多大的?”

    他看過客棧後廚的鍋竈,卻沒有問口徑大小。

    當時是忘了。

    馬姑娘在對面正好奇看他手中的中性筆芯,見問笑道:“有的六印,有的七印,也有八印大鍋,少君野心能有多大?”

    她笑吟吟看着李寇,全然一派打趣的口吻。

    李寇心道原來這個說法宋代已經有了。

    印,現代已無多人用了,幾十年前的農村經常見,常見於買鍋的時候,一般而言,沒有一印的鍋,最少二印,最大的不知,常見的多以五六七印爲常。

    有人說,印是古代仞的發音,流傳下來便成了印,這種說法是錯誤的,李寇記着小妹就辯駁過,她說古代的仞多以周代爲標準,而周代一仞足有七尺甚至八尺,誰家買鍋要那麼大的?

    李寇就記着六印的鍋直徑約五十八釐米,七印六十二,八印六十五。

    他手頭有各尺寸的鍋,甚至還有平涼方言裏叫鋼種鍋鍋的鋁合金鍋。

    李寇便設計兩個竈臺,下以鐵皮或黃泥做的火爐爲火源,上頭安放兩個大小不一的鍋就行了。

    設計圖成,李寇交予馬姑娘請她照看。

    馬姑娘哪裏見過這樣的設計圖,她瞧半晌才說:“若能作價便宜倒也可以拉起一個生意。”

    這人腦子裏想的都是生意。

    李寇笑道:“那是你來開發的事情,你這裏有的是木匠師傅,只怕也要供應我些木料。”

    “容易,用過早膳我與你同去,或可能使木工做工人自食其力,他們也清閒。”馬姑娘放下圖紙,在李寇對面端莊坐下了。

    根生嫂帶着兩個健壯婦人,木盤中託着幾樣飯食來了。

    李寇一看又是肥肉鹹菜,當時搖頭道:“你們把好飯喫糟蹋了。”他竟捲袖子要親去後廚,“等我片刻,我看你們這面片——哦,應當叫餺飥,既沒有辣子,也沒有臊子,今日請你們喫一頓大碗寬面。”

    馬姑娘險險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他竟真要從這小本生意裏挖出點油渣?

    “我只當他說笑呢。”馬姑娘連忙要跟上去阻攔。

    若教外人知曉李寇在她家爲她做飯,她還要活人不了?

    李寇站在廊下左瞧瞧右看看,他又不知人家的伙房在哪裏。

    馬姑娘追出來勸勉道:“少君怎麼可以親手下廚?”

    “你要願意,可來幫廚啊。”李寇道,“天下哪裏來的男子不下廚的道理?”

    這可是他不知道了。

    中學課本里“熟讀並背誦”的常客蘇東坡老先生,本身就是一個烹飪高手。

    他幼子蘇小坡也是個烹調行家。

    蘇東坡貶謫海南的時候,蘇小坡陪着去的。

    那時候,海南島上鮮花盛開,毒蟲橫行,蘇東坡的日子可謂相當悽苦,據說不是蘇小坡精心照料變着法兒地做好喫的,只怕老先生是要啐曾吟唱“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當年的自己一臉口水。

    所謂男子下廚就低賤之類的話,恐怕還得兩三百年才盛行起來。

    馬姑娘便好笑的駁斥道:“少君從哪裏讀的歪書?聖人說‘君子遠庖廚’也是不忍見殺生而已,當朝多少名臣將相本都是烹調的高手?我只怕人家說,少君在我家做客,反要親自下廚,無端教人笑話。”

    至於其他的不足爲慮。

    馬姑娘目視李寇還不及她高的身材,心裏已不知笑過多少回。

    他這麼一個年少任俠的人哪裏知“洗手調羹”的意義?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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