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斫宋 >第五十一章 文學家哪有不吹牛的
    “把這肥肉,切三斤備用;再把這瘦肉,細細地剔出三斤;這半有肥瘦的,再另去三斤。”李寇靠着馬姑娘家的廚房門,吩咐兩個手腳麻利的健壯婦人,並叮囑,“大姐可不要弄混了,各三斤,取好叫我。”

    婦人笑道:“可不敢當少君的大姐,叫咱們名字就好。”

    “便是喫鹽也比我多十數年,如何當不得這個稱呼。”李寇道,“隨後再取白麪十斤。”

    十斤面多嗎?

    這院子裏的人可也多。

    馬姑娘在廊下搭一張椅子坐着,她要看這人又能折騰出什麼。

    李寇所要白麪太多,她便知他心意。

    那可不行。

    “你只做三五人的,嚐嚐便是了,若真好喫些,她們學來便是,”她好笑道,“莫非你怕絕技被人學去?”

    學了你們也做不出那個味道。

    李寇等着兩個婦人把肉面都取好,便將她們都趕出了廚下。

    不爲別的,你們在這裏看着,我怎麼取胡麻油十三香辣椒粉?

    還有那鹽。

    李寇忽然想到這也是一個暴利的生意。

    他小時候家裏喫的鹽還有從青海或者山西運城送來的粗鹽,那時村裏便有純淨粗鹽的手藝人,到他長大後,村裏用碘鹽硒鹽鹽酸菜,可總是沒有當年的味道,學化工的小弟根據當年洗鹽人的手藝,又加了些自己的步驟,很容易能把髒鹽洗出來,比粗鹽乾淨了不知多少倍,而所用的工具也無非村裏隨處可見的東西。

    但古代鹽鐵是官方專營。

    又一個要往上爬的理由!

    李寇心裏計劃手下不停,先取碗來倒了植物油——馬姑娘家多用動物脂肪煉的油,雖有植物油卻少的可憐,李寇有胡麻油幾十桶怕有千斤,那是村裏人喫慣了本地的胡麻油,又有人家要結婚纔買的那麼多。

    又取一袋鹽一瓶醋,索性把醬油也換了,李寇手持兩把菜刀一頓亂剁,把三份肉剁成了肉丁,然後過水焯一遍,也有切丁之前過水的,李寇愛隨後過水。

    只是那鍋卻難換,李寇看着那一口大鍋,很想把村裏的生鐵鍋拿出來,想想此物太大難以遮掩,索性只好作罷。

    一時鍋裏倒油,七成熟的肉丁潑下去立即加調料,待肉有九成熟時,一大把辣椒麪扔下去,炒幾翻而後旋一票冷水,鍋裏咕嘟咕嘟盞茶功夫,李寇換鍋燒水,看着漸漸凝結的臊子,心裏終於踏實了很多。

    “喫貨民族,看到喫的心裏能安靜三分。”李寇讚歎一聲,把三五斤麪粉加上些自己帶來的鹼面子,又抓一點玉米麪粉灑在案板上,這叫面粕,是防止麪條黏在一起的。

    面調好不用等片刻,水也燒開了,李寇有心找些綠菜,找來找去也只找到一個大白菜,還有幾個旱蘿蔔,再找時,也只找到一點雞蛋。

    沒有韭菜,沒有芫荽。

    這怎麼喫一碗熱熱乎乎的湯麪?

    哪怕多一點木耳也好啊。

    李寇又翻了一下找出兩塊豆腐。

    這一頓飯,真叫馬姑娘好生等的心急。

    她只聞着一股醋的酸味,而後嗆人至極的味道從廚房裏冒出來,把兩個好奇去看的婦人嗆得連連往牆角跑,待那味道散去,卻是誘人至極的一股味道。

    “他真能做飯?”馬姑娘心下不信,慢慢踆進廚房,便看到李寇手持竹編竈濾,正把一鍋白生生又寬又長的麪條往冷水盆裏撈。

    只是地上擺着一口鍋裏放着甚麼?

    “臊子,這是真正的臊子。”李寇自矜道,“你且嚐嚐,比之你們平常喫的臊子,這有什麼過人之處的。”

    馬姑娘忍着饞涎,頗傲嬌揹着手過去要看案板上擺着的一碗菜,道:“甚麼好喫的能那般饞人。”

    於是她連喫兩大碗油潑臊子面。

    “好是好喫只是你把我一旬的萊菔都喫完了,春未至我去哪裏又找些蔬菜去?”馬姑娘很有些氣憤,說着話,見李寇低着頭只吃,連忙縮一下小腹,往椅子深處坐,悄悄彎下腰,小嘴兒抿在碗沿,輕輕抿一口麪湯,舌尖兒上打一個滾兒便落進肚子,她直起身端正坐着,待那熱湯帶來的舒坦消失了,才又氣憤討伐道,“還有那上等白麪與精肉,你須賠我纔是。”

    李寇擡眼看她一眼,馬姑娘努力瞪大眼睛,雙手不由撐在桌案邊上,嬌聲嗔怪道:“大郎總是有那麼多的法子,左右也不虧這一個,你這,呃,油潑臊子面,你饒我拿去開個小麪店如何?”

    呵,一碗麪便從少君變成了大郎。

    這也是個喫虧,莫教看到喫的才端莊大雅。

    李寇喫掉麪條又倒麪湯在大碗裏,筷子攪動幾下,把碗底的臊子攪動起來,咕嘟嘟一口氣喝完,而後手背擦一下嘴。

    馬姑娘不由蹙眉,記住了這個讓她很不看得慣的動作。

    她盯着李寇只盼他大方點個頭說一個“可”字。

    李寇道:“你不是要開店,你只是想自己喫。”

    “怎樣?”馬姑娘俏臉一紅,不由氣勢低了三分,但又更氣鼓鼓的樣子,揚着眉瞪着一雙杏子眼,小嘴兒下脣往一側上脣往另一側,分明頗是可愛,卻偏偏要作凶神惡煞的樣子,彷佛要攔路搶劫的女大王一樣。

    李寇道:“此時往後再說,我有一事請教。”

    哦?

    馬姑娘頓覺底氣十足,你縱有殺賊的術做飯的手不也求着我解答疑問麼?

    “你說。”她矜持地端坐着微微點頭。

    只是那一雙已有狡黠神色的眼眸裏透着一股得意的笑。

    李寇鄭重請教:“萊菔是什麼?”

    這廝莫不是故意戲弄人?

    馬姑娘細細打量他卻發現不是。

    他連萊菔都不知道?

    “這麼大,綠葉白莖,便是你在菜裏炒得白生生的那個。”馬姑娘不由泄氣,怏怏不樂隨口道。

    蘿蔔?

    李寇自覺又學到了一個名詞。

    我可不知茴香豆的茴字幾個寫法,我卻知道蘿蔔在古代叫萊菔。

    李寇又道:“你看這一大碗麪,可以油潑,可以幹拌,也可以加湯,以這一大碗算,靡費幾何?”

    談及這個她雙眼都在放光。

    “非五十文大錢不賣!”馬姑娘頗爲踟躕覺着價格低了。

    李寇沉默半晌纔敢說話:“敢問麪價幾何?肉價幾何?油鹽醬醋作價又幾何?工費又要多少?”

    馬姑娘細細算來才嘆道:“不高也不低,九斤肉,所費約有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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