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斫宋 >第七十五章 他也是將門子啊
    慕容延釗對平涼縣衙並不熟悉。

    但他能瞧出縣衙內那幾個衙役不是好貨。

    尤以那兩個捕頭爲最。

    “呂捕頭,蘭捕頭,下官知道了,爾等退下罷。”慕容延釗不耐那兩個捕頭嗦,袍袖一揮不耐煩喝道。

    那連個夯貨分明是軍中出身,偏要給爨同知那夯貨當狗。

    慕容延釗心下譏誚滿面的不耐煩道:“下官雖在潘原當差,你們的地盤上嘛,也多少是聽過一些的,這縣衙裏傳聞鬧鬼,下官也早有耳聞,只是如今白晝日光如火,你二人能拽着神鬼來害下官不成?”

    兩個捕頭並不甚有特點,看着也是兩個狡黠的小人物爾。

    但那呂捕頭膽量很大,他敢陰陽怪氣道:“前一任太爺也是不信小人們的奉勸的。”

    慕容延釗淡然道:“下官若在這裏喫些驚嚇,爨同知也是護不得爾等的。下官若在秉公執法之前有甚麼差池,而後有甚麼叵測,呵,”他驟然凌厲,到底是將門出身,真有一派大度,盯着那兩個吏胥冷笑,“某聽江淮的風俗,也是有人殉之事的,爾等狗頭,下官倒是不屑要,但若多兩戶人頭,某卻樂意笑納。”

    “太爺哪裏話?小人只是提醒太爺小心周全而已。”蘭捕頭亢聲辯駁。

    “滾。”慕容知縣灑開官袍往燕几前一坐,提起心腹隨身帶來的茶具,他竟要在問案之前先來一段點茶。

    那二人互相看着十分無奈,他們本是要以神鬼之事嚇唬慕容延釗的。

    只這廝竟有幾分將門的骨氣,他敢不怕故事!

    這可如何是好?莫非真要爨同知親自出面?

    蘭捕頭猶豫再三隻好提醒:“太爺可莫忘了斷案之時……”

    “我若爲平涼知縣,爾的狗頭早懸掛於菜市口多時了。”慕容延釗冷然道,“下官食俸祿,解民憂,只知秉公執法,但本官身爲今日斷案堂官,自有王法律條提醒,爾等算甚麼?潑才兩個而已,也配點提本官?”

    這番話可謂極其不給面子,那兩個捕頭猶豫再三也不敢發作。

    這個是在宮中有貴人的,連爨同知那等紅袍官兒也不敢得罪的人!

    可若真讓他秉公執法卻是萬不能!

    正抓着那廝的把柄,正好打殺了去,看那些將門出身的有甚麼法子。

    兩個捕頭憤憤離開了,慕容延釗哂笑着潑了杯中的熱水。

    潑才!

    此乃經略使與同知在鬥法,本官也遠遠站在一旁守住“秉公執法”四個字。

    你等算甚麼也配居中奔走?

    爨同知,蠢物而已!

    “郎君何必與那廝們撕破面皮。”慕容家的老院子自後頭轉出來勸道。

    慕容延釗翻一個白眼才說道:“官家雖有解西軍將門兵權的想法,也無能落實下來,這些個蠢貨能有什麼能耐?你可別忘了,本官本就是將門種,此時偏袒爨同知那些蠢貨,必叫將門恥笑。”

    院子嘆道:“只怕娘子在宮中……”

    “你只看到她受寵,我卻看到她冷落。”慕容延釗譏笑道,“自古官家哪有一個長情的,咱們這位風流天子更甚,他只看這我那妹子年輕貌美,倘若見了更年輕貌美的,他會念起慕容家是甚麼物什?他是與文人守天下的,”忽然,慕容延釗將木頭鑷子提起茶杯,笑吟吟問道,“你說李大郎那廝可記得慕容閆釗也愛琉璃盞麼?”

    院子苦笑道:“郎君忤逆天意只怕……”

    “屁的天意,官家本便不要爨同知在這裏胡作非爲,他甚麼意思,你是不知的哼哼,把這些將門叫到京師,正好一網打盡,那纔是他的道理。只是這官家手底下又無人能頂替這些將門,一個童貫也只是個守門犬而已,他能統領西軍六十萬大軍?做夢!”慕容延釗破口大罵道,“因此咱們這位官家既想滅將門,包括我慕容氏,又不敢叫西賊打到汴梁城去,優柔寡斷難以成事,他把某放在這裏來,分明只是把妹子當成了雀兒,膩味之前稍稍有個交代而已否則你當本官奈何不得潘原那幾個小毛賊?”

    院子道:“那又怎麼提起李大那小兒?”

    “他可不是小兒,那廝是個人物。”慕容延釗得意笑着說,“他有那琉璃盞,我愛那琉璃盞,風流天子也愛那物件,此番西軍將門定然上貢,我若跟上,他便大驚失色疑心我早與西軍將門勾結,必定有調離之心,此時,我若有幾件功勞,嘿,那可好得很,”他一派浪蕩模樣翹着腳笑道,“將門文人一概去他孃的,乃兄只要去個富州,當個清貴的官兒,也便知足了。”

    只他而後惱怒道:“李大那廝很不成器,灑家也幫他過忙,怎地不送個琉璃盞來?真要灑家問他去要,定叫他恥笑,那時他纔是個小兒!”

    院子看着這廝只是嘆息,慕容家先祖多麼有爲怎麼留下這麼一個夯貨?

    他卻不知慕容延釗的城府。

    這廝並不貪心,他已想好要送些好處再收些好處。

    只此時少一個聯絡的人。

    那琉璃盞便是最好的物件。

    正在這時,院外人影一閃有人摸進來。

    慕容延釗一看,有些不悅。

    那廝又是這縣衙裏的甚麼人?

    “郎君仔細莫教歹人害了。”院子忙取一把刀橫在前頭。

    卻聽那人在門外叉手唱個喏平聲說道:“潘原縣尊在上,小人吳大,得馬娘子所託,求見縣尊。”

    慕容延釗奇道:“甚麼說法?”

    吳大便取三串琉璃珠獻上,道:“馬娘子有言,感激慕容縣尊仗義執言,特有琉璃珠三串,一送貴人,二送尊夫人,三贈足下,一則爲慰藉貴人宮中寂寥,二則久聞尊夫人賢惠,琉璃珠正配德行,三則送縣尊一個小玩意,平常把玩而已不必多疑。”

    慕容延釗招手道:“你這廝近前來說話。”

    他起身繞着吳大轉三圈才問:“果真是甚麼馬姑娘所贈?”

    吳大道:“誠然是馬姑娘所贈,只怕有誤縣尊名聲……”

    “哈!”慕容延釗一聲怪笑罵道,“乃兄有個屁的名聲,潘原縣哪個不知某‘膏粱子弟爾’這是李大那廝的禮,對吧?”

    吳大便取那一瓶酒奉上:“此乃李大郎所贈,盼縣尊笑納。”

    “笑納必然是笑納,只是這廝不是個善茬,他怕是有求與俺?”慕容延釗輕輕取了那琉璃珠,忽然手一滑,當時顧不得矜持,忙拿在陽光下細看,他見琉璃珠晶瑩剔透十分難得,心下一喜,回頭道,“禮且放下,你回頭便問李大,他要本官如何一個‘秉公執法’啊?”

    吳大將那酒放在桌上,拱手道:“李大郎說,慕容縣尊問案,那是小人們不敢打擾的,些許心意,只是謝過縣尊仗義執言爾,不必多慮。”

    “這廝狡詐。”慕容延釗道,“然今日只怕不易收場,原告手握證據那是無人能推翻的……”

    他目光驟然鋒利如刀。

    那小兒若真有能耐翻這一樁誣告之案,那麼,這幾日破了縣衙鬧鬼案便不難!

    這廝不是個膏粱子弟!

    然他奇怪吳大的身份,這廝甚麼人竟能值得那廝託付?

    吳大垂手笑道:“縣尊大抵也是能猜到不便說的縣尊可是將門子!”

    慕容延釗並不惱怒。

    他本便不以將門子爲恥。

    “原來是這樣。”慕容延釗正色道,“你這便回去告知他們,李大既有還經略使健康的能耐,他真能翻了這一樁案子,那卻簡單,只有一事,盼經略使成全。”

    慕容延釗鄭重起身,厲聲道:“所謂平涼縣衙鬧鬼,必定是人爲,下官要徹查,經略使應也不應你快去問來!”

    吳大聞此言遽然喫驚,瞠目看着慕容延釗半天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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