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斫宋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整編(上)
    這日,渭州有細雨。

    城外沒有細雨淅淅瀝瀝的聲音,唯有蝗蟲沙沙啃食莊稼的聲音。

    李寇戴着斗笠,和週三郎在田埂上來回走動。

    週三郎如今調任渭州戶曹,雖只是小官但也有身份。

    他很在意自己的身份,因此出門經常穿那一身綠袍。

    李寇問“周兄,以你估計今年渭州糧食減產能有多少?”

    就在這兩天渭州諸縣已經出現了搶糧風波。

    李寇估計今天開始平涼縣也會有搶糧的民衆。

    這背後有對天災的恐慌,但也有幕後推手。

    陝西諸路的糧商已經派人到渭州了。

    他需要知道今年還能有多少收成。

    週三郎彎下腰,隨手抓起一隻蝗蟲看了下。

    “只怕潘原會成最好的,但也損失超過三成,收成不足七成。”週三郎憂慮道。

    李寇又問別的縣,得到的答案讓他心驚。

    平涼縣知縣到任本來就很晚,加上對農務並不瞭解。

    他治下的農事今年損失只怕要損失過半。

    這意思就是農戶給地主交租之後自己一粒糧也剩不下來。

    “富戶還有錢買糧食,貧農可怎麼活。”週三郎雖是讀書人的出身,對農事卻熟悉得很,他很不忍心,但也只能吧希望寄託在李寇身上,回頭問,“大郎打算怎麼做?”

    “只能放貸了。”李寇思來想去只有這麼一個辦法,“不過,可以以工換糧。”

    週三郎奇道“大郎哪裏來的那麼多工事?”

    “北原軍寨要容納兩千人,短期內必須請大量幫閒。”李寇撿起一枚麥穗兒,上頭的麥粒已經飽滿但十不存三,好的也不過半數,這與週三郎猜測的五五開差不多。

    他邊走邊說,把自己的打算和週三郎商量了一遍。

    北原軍寨需要至少三千人,但他手下流民多半都是老弱婦孺。

    也就是說,他只有不到八百人的勞動力量。

    這就需要他多請人手,但今年遭災太多。

    更重要的是他若房貸或者以工代賑,那些租種地主家土地的貧農恐怕要失去來年。

    “大郎不是要開墾萬畝山地嗎?”週三郎不以爲然,“我看你還是太膽小了,只要度過今年災荒年,到明年,你手裏的土地多了……”

    “我倒是不怕人多,但我是以流民爲主組建的軍寨,本地農民倘若上山,各司必然大加指責,我哪裏來的工夫和他們辯論,”李寇道,“此事不得不多加考慮。”

    週三郎笑了,他要的是李寇先接濟農民。

    “此時實在簡單不過了。”週三郎低聲道,“大郎憂慮的是那幫技官,但你忘了還有一個清流?”

    怎麼?

    他們還能幫忙說好話嗎?

    “那要看大郎努力不努力了。”週三郎扔下麥穗,卻把蝗蟲掐死裝在袋子裏,嘴裏道,“可惜,家裏沒人與我同享用如此的美食。”

    這廝很欠打。

    李寇沒好氣地罵道“待會兒找個地方,五香蝗蟲請你喫一鍋,快說。”

    “多簡單。”週三郎笑道,“大郎用功,早日拜在我泰山門下,那些清流哪一個會允許技官聒噪?你可別忘了,技官屬於新黨,便是不作新黨,也被那些清流打成新黨。而清流,呵呵,”他很鄙夷道,“空談很厲害,做事卻沒有注意。大郎拜在泰山門下,你又有拯救一城民衆的功德,那些技官一旦橫加指責,這些清流舊黨必然出面,他們整日就盯着那些人的行事,當然,這裏頭需要你留下把柄免得將來清流要爲你說話也沒有了證據。”

    這也簡單,只是要讓貧農喫些苦頭。

    李寇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此事,還當請慕容彥達出面。

    “貧民手中哪裏來的存錢,因此只要升斗糧行正常敞開渠道,他們便指責不得我們。然而,須逼迫這些官兒早早放開限制,允許我請人上山修築軍寨,若不然,貧民家沒有一把面烙餅,飢餓太久,那也不是我要的結果。”李寇心下想。

    尋個山窩架上爐子,李寇整治一手五香蝗蟲,看週三郎大快朵頤喫個痛快,自己正沒心思時,忽然又想起一個主意。

    軍寨成立之後,難道只種糧食?

    渭州肉市也是他關注的重點。

    “周兄,你說,我要以一斤蝗蟲換半斤麥子……”李寇想到了先積累一些蝗蟲粉的辦法。

    週三郎當即道“你是想讓那些富戶拿了好處——大郎,你當明白一點,唯有讓那些富戶覺着虧本了,他們纔不肯與貧民爭奪此利的!”

    一句話提醒了李寇,他驀然想起往事。

    很多時候上頭髮下來的好處,層層盤剝落在民衆手裏的能有幾成?

    那……

    幾成合適呢?

    “最多到兩成,我建議大郎貼出告示,另外派人跟着,這些長年累月在田間地頭的老農,他們對付蝗災的法子多得是,你若能學到,將來萬畝莊稼必定有用得到的地方,”週三郎正色勸道,“爲兄學到這些,沒用,這官場,容不下爲兄取自民間的法子。你當學,要知道國朝幾乎三年便一次蝗災!”

    這句話提醒了李寇,不過他不認爲自己一個軍寨學會這些就夠。

    蝗災,通常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那是一個州一路莊稼受損,倘若沒有大環境滅蝗小範圍必定要遭遇失敗。

    權!

    必須手握大權才能推行科學。

    李寇記住了此事,晌午後回到外郭便叫來黃述。

    黃述正與虎大郎協調放賑,三口大鍋每天給外地來的災民一人三辦完濃麥麪糊糊。

    只是壓力大,別人家放賑用的都是清湯,最多一碗湯加半個饃饃,升斗糧行放賑半碗濃糊糊。

    這怎麼可能不讓流民都往這邊擁擠?

    “如何?”李寇問。

    虎大郎怒道“若不是咱們看得緊,竟有人從中漁利。打關東過來的,有幾個奸猾之徒竟合夥做起了買賣。”

    哦?

    李寇道“哪幾個?”

    “只那幾個賊人。”虎大郎指着統着手站在最後的,介紹道,“他們派人從每個人碗裏取一成,合成一大鍋,又加水化開,一些人家的小孩子餓了,他們便高價賣出,”忍了幾忍他忍無可忍,“乃至到了夜裏,那幾個賊人竟以放湯爲名,強要年輕女子捨身,這等賊人不若打殺了去。”但他也機敏地提出,“灑家看這裏頭定還有王家在作梗哩。”

    必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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