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弄的?”他問。

    林染低頭看了眼,說:“在監獄的時候被人打的。都是小傷,看着嚇人,其實也不太疼。”

    被打成這樣,怎麼會不疼?

    莫斯年別開眼,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起身說:“走吧。”

    林染快步跟上去。

    “去哪兒?”

    莫斯年沒有明說:“到了就知道了。”

    林染卻拉住了他的衣袖:“莫斯年……”

    他回頭,看着女人慾言又止的臉:“怎麼了?”

    她抓着他的袖口,表情裏有掙扎,最後卻鬆開手。

    “沒什麼……”她故作輕鬆地笑了笑,“等回來再說吧。”

    還是開不了口,問他借錢。

    兩千萬,畢竟不是筆小數目。她又剛從監獄裏出來,他或許會誤以爲她想用五年牢獄,來綁架他,勒索他。

    她能承受很多東西,唯獨不想被他誤會,或者看輕。

    等緩兩天再找機會說吧。她心裏暗暗地想。

    卻不知道,這一趟出去,他壓根沒打算給她回來的機會。

    林染追着莫斯年的腳步走出門外。

    傅沛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他坐在車裏的駕駛坐上,看見林染很客氣地叫了聲:“林小姐。”

    傅沛是莫斯年的私人助理,三十出頭的年紀,一股子商務精英範兒,和莫斯年私交也很深。

    林染知道他不太瞧得上自己,哪怕她和莫斯年結婚了,他也繼續叫她林小姐。

    而莫斯年也從未糾正過。

    事實上,他也從未對外公開過自己已婚的身份。

    想到這裏,她眼神不禁黯了黯,到底沒說什麼,她拉開車門,沉默地坐進後座。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夜色被洗過,如同一攤暈開的濃墨。

    車開了足有一個小時,在林染昏昏欲睡之際到了地方。

    下車後,林染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門,瞬間醒了瞌睡。

    皇冠會所?!

    五年前,莫斯年就是在這裏殺了杜陵,他把沾着血的刀塞進她手裏,溫柔地對她說:“小七,記住是你防衛過當,失手殺了人。”

    她惶然駭愣,眼前是一具被割喉的屍體,他瞪圓了眼睛死死盯着她……

    往事如同散發着惡臭的毒蛇朝她撲來,林染禁不住地渾身打顫。

    “爲什麼要來這裏?莫斯年,我們回去好不好?”她是真的害怕,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拉莫斯年,卻被他不着痕跡地避開了。

    她抓了個空,心頭一寒,聽見傅沛在旁低聲說:“莫先生,李老闆他們已經等很久了。”

    李老闆?

    ……李嘉和?

    杜陵的那個結拜兄弟?!

    林染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望向莫斯年:“你想把我交給李嘉和?”

    她希望他搖頭,或者給她一個爲難的眼神也好。

    可莫斯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淡漠,裏面沒有任何不捨的情緒。

    像在看一個路人甲。

    “林小姐。”傅沛遞上來一份協議書和一支鋼筆,“離婚協議書莫總已經準備好了,請您在上面籤個字。後面的手續我會辦妥。”

    離婚協議……

    林染捏着那白紙黑字的那幾頁紙,笑出了聲。心臟彷彿揉進了無數刀片,被切得血肉模糊。

    “莫斯年,你就不怕我告訴他真相……”

    他緩步靠近,離她半步。他身上清冽獨特的氣息,帶着一絲淡淡的菸草味,將她籠罩。

    “我的小七,還是這麼傻。”他撫摸着她的長髮,語氣涼薄,“沒人在意真相是什麼。有些事,只需要一個交代而已。”

    林染只覺得身在冰窖,渾身發冷。

    她嘲諷地勾了勾嘴角,當着莫斯年的面把離婚協議書撕得粉碎。

    “莫斯年,這個婚我不離!我就算死,也是你莫家的人,要入你莫家祖墳!我要你永遠記得我!我要你今生今世永不安寧!”

    手一揚,紙片如飛雪,紛紛揚揚落在他們之間。

    莫斯年的目光穿過翻飛的紙屑,看進林染的眼底,猩紅的眼眶裏,是濃烈滅頂的悲傷和絕望。

    他微微一怔,在林染轉身走進會所時,居然鬼使神差地往前追了一步。

    也只是一步。

    莫斯年硬生生地停住,冷漠地回過身,坐進車裏。

    “回公司。”他吩咐傅沛。

    回程的路上,車內一片死寂,莫斯年身上氣壓低得可怕。

    傅沛刻意用輕鬆的口吻主動說:“李嘉和已經把南灣那塊地皮的轉讓書發過來了,價壓到了三成。要從那個bt手裏拿到地還真不容易,上次我請他去夜總會玩,他差點玩死兩個小姐……”

    說到這傅沛“嘖”了一聲,言外之意很明顯,用一個林染,從李嘉和手裏換一塊價值連城的地皮很划算。

    莫斯年沒有開口。

    他腦海裏始終留着林染最後看他的那一眼,心裏莫名煩躁起來。

    路燈光從半敞開的車窗透進來,打落在他下半張臉上,陷在陰影中的那雙眼眸,深沉得可怕。

    “開回去。”

    “什麼?”傅沛一愣,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

    莫斯年薄脣微動:“去皇冠會所。”

    傅沛有些猶疑:“李老闆答應過,不會真的弄出人命,我們現在過去不合適吧……”

    莫斯年不耐煩地皺了眉,嗓音沉冷,不容置喙:“我的話你沒聽見嗎?”

    今晚,皇冠會所被包場。

    所有包間的門都是緊閉的,只有走廊盡頭,房門大敞,張着血盆大口,等待着林染自投羅網。

    林染一進去,門就關上了。

    猩紅色的沙發上坐着一個男人,四十出頭,多年殺戮生涯積攢在臉上,每道皺紋都透出兇狠。

    正是李嘉和。

    他眯着眼睛抽雪茄,刀子一樣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陰冷地笑:“要弄到你,還真不便宜!一塊地皮,莫斯年才答應把你賣給我。”

    一塊地皮……

    呵,原來她值這個價。

    下一秒,她頭皮一陣劇痛,李嘉和兇狠地撲上來,抓住她的頭髮,把她死死按在茶几上。林染的臉撞在冷冰冰的桌面上,顴骨被震得發麻。

    “林染……”李嘉和煙抽得猛,身上尼古丁的氣息濃烈。他貼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落在我手裏你不冤,犧牲你一個,我和莫斯年兩人都能獲利。

    林染如夢初醒。

    杜陵的死,是他和莫斯年一早就串通好的!而自己被感情矇蔽了雙眼,心甘情願地當替罪羊……在監獄裏,過了生不如死的五年,還失去了她的孩子。

    林染心在滴血。

    莫斯年,你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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