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馬軍,乃是興慶府駐守大將仁多保忠的親兵,從接到洪州城呈報,到接皇帝回京,一千六百里地他們竟是隻用了天時間。
馬車上坐着的,自然是太史昆、李乾順一行人。李乾順掀開一角窗簾,望着興慶府的城牆,眼神竟是一片留戀之意。
太史昆卻也是坐在李乾順車的,他微微一笑,道:“想家了麼不如咱們在興慶府玩上幾日再去梁園吧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機會參觀一下你的皇宮呢”
李乾順淒涼一笑,道:“我的皇宮麼抱歉了,現在我連興慶府都進不去,就莫要說回皇宮了。”
太史昆驚奇道:“小李皇帝,你竟然慘到如此地步你說一個人究竟昏到什麼程度,才能混成你這般模樣”
李乾順不喜不悲,淡淡說道:”我年幼時,是我母后攝政的。那時候我坐在朝堂之上,她坐在珠簾之後。雖然朝之事都是她說了算,但最起碼我還能享受到皇帝的禮遇。
母后過世了,梁蝶花亂政,她說她也要學着母后坐在朝堂之上。縱觀整個歷史,母后垂簾聽政的事端很多,但皇后垂簾的我丟不起這個人,就拒絕了。
結果第二天,她手裏多了份太后遺,說是令我去梁園休學,由梁蝶花監國攝政。哈哈哈,如此一來,我竟是母命難違,連興慶府都進不去了。”
太史昆聞言,也只能對李乾順投去憐憫一瞥。果不其然,馬隊在興慶府城門前拐了彎,順着外城牆往西北方行去。
如此行出十里,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出現在衆人眼前,湖畔一個鬱鬱蔥蔥的大莊園,那便是梁園了。
走得近了,才發現梁園的過人之處。若說它是一座莊園,還不如說它是一座城池來的恰當。
丈高的城牆,雙疊樓的城門,整座梁園佔地裏方圓,其規模竟是比興慶府不遑多讓。
護駕的馬軍在梁園前一里便停下了腳步,放任太史昆、李乾順的四駕馬車向梁園城門駛去。在梁園城門前迎接皇帝大駕的,居然只有一個白面無鬚的老頭。
這就是夏國皇帝受到的待遇,皇帝連國都、皇宮都進不去也就罷了,居然去一座私人開辦的學府,迎接他的也就只有這麼一個老頭子。
最讓人唏噓不已的是,就這麼一個老頭子,竟然也給皇帝甩了臉色。老頭陰晴不定地盯着馬車瞧了一陣,冷冷說道:“梁園正門禁止車馬入內,陛下下車來,隨老奴走吧。”
李乾順抽了抽嘴角,面無表情走下馬車。太史昆幾人倒也無所謂,一個個隨後跳了下來。那老者挨個掃視了衆人,口含糊唸叨幾句,轉身領着衆人走進了梁園。
梁園風景自是不錯,溪流、水池、假山、宮宇隨處可見。時值月,植物繁茂、鮮花盛開,好一個梁園,處處錦繡。
太史昆落後兩步,壓低了嗓音問李乾順:“老鬼是個什麼玩意”
李乾順嘟囔道:“太監。”
“我約莫着也是這麼個玩意。”太史昆溜着牙縫說道:“太監不是伺候皇帝的麼,怎麼見了你他還這麼拽”
李乾順道:“這太監是姓梁的,你說他能不拽麼”
太史昆道:“他是梁氏一族派來監視你的”
“應當說是監管。”李乾順恨恨道:“自我事時起,老東西就時時盯在我身邊,我的衣食行,都是他說了算。”
“有這麼個老鬼在身邊,麻煩的很啊”太史昆拍了拍額角,道:“一會兒,哥哥我先把他收服了”
李乾順輕輕一哼,不置可否。
衆人在如畫美景穿行了約莫里路,來到了一處別院前。觀此別院,佔地十餘畝,亭臺樓閣一應俱全,僅宮殿般的房屋就有二十幾間。院門懸着一塊牌匾,上面用篆體漢字寫着“天子講讀院”。
這處別院,就是李乾順在梁園的處了。衆人進得院來,才發現院內景色遠非其外表那樣華美。
人蹤,院內半點也無。植物長得瘋狂,枝條將道路塞得滿滿當當,卻是無人修剪;宮殿般的大宅牆漆大片大片的剝落,多數窗框上都沒有窗扇。連那院的一個水池,都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苔蘚,池有沒有金魚不知道,但蛤蟆叫聲卻是不絕於耳。
李乾順低聲自嘲道:“這就是皇帝的居所,各位羨慕麼”
終於,一座勉強算是門窗兼備的大宅出現在衆人眼前,前面帶路的梁太監也就在這所大宅前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來,陰森說道:“皇帝寢宮已到爾等不得入內,自己個兒找個偏殿去安身吧陛下,舟車勞頓,且隨我來歇息。”
未等李乾順應聲,太史昆上前一步,瞪眼說道:“老鬼,你一口路上嘴裏喋喋不休,可是在罵我呢”
可別說,梁太監這一陣子因爲走丟了皇帝,挨足了梁蝶花的訓斥,連皮肉之苦都受了幾次。他這一路上,還真的是在腦海裏將小皇帝連帶着太史昆一夥罵了個遍。如今他聽了太史昆如此一問,不由得愣了一愣。
太史昆惱火道:“死老鬼,果然是背地裏罵我來着丁豪,給我打哎,別打臉”
梁太監聽到太史昆這聲“打”字,竟是不怒反笑,道:“村野狂徒居然敢在本座面前言武真是真是找死”話罷,梁太監一抖雙手,那十根手指上套了雙烏光閃亮的鋼指甲,看那色澤,一準兒是抹足了毒藥的。
老太監能說出這番狂言,乃是來自他的自信。說起來,這老太監本就是夏國宮廷數一數二的武功高手,多少年來,死在他手下的刺客、亂臣不計其數。否則想當年的小梁太后也不會將看護小皇帝的重責交給他。
只可惜,梁老太監今天的對手是丁豪。
丁豪是一個乞丐,一個可以與盧俊義交手百合且佔了上風的乞丐,一個武功高強、卻全然不懂江湖禮數、武林規矩的乞丐。
梁太監的起手式還沒有擺好,丁豪已經衝了上來。尋常高手過招總是要先相互試探幾招的,可是丁豪卻沒有這個習慣。
丁豪一出手,就是以命搏命的招數,猶如街頭搶包一樣決絕。
梁太監慌忙迎戰,兩人眨眼間交手一個回合。
此回合,梁太監踢了丁豪的大腿,丁豪掰斷了梁太監的一雙手腕。
電光火石間,第二回合又過。
此回合,梁太監轉身想跑,丁豪撲上去踢斷了梁太監一條腿。此腿,就是方纔踢丁豪的那一條。
彈指間,第回合過手。
此回合,梁太監嚎叫着在地上打滾,丁豪不緊不慢從腰間抽出一柄兩尺短劍,架在了梁太監脖子上,回頭露齒一笑,問道:“昆哥,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太史昆連忙大喊:“活的,活的這人還有用呢”
“噗嗤”兩尺短劍一下捅入梁太監肋下,沒入至柄。丁豪站起身來,對着太史昆咧嘴直笑,一副邀功請賞的樣子。
“哎”太史昆驚呼一聲,轉而氣急敗壞道:“丁豪啊丁豪不是說要活的了麼你怎麼”
“沒事兒心下寸六釐,肝上兩寸七釐,他死不了的,就是得受上半年活罪。”丁豪嘿嘿一笑,道:“敢在背地裏對昆哥碎碎念,這下場算是便宜他了”
“你你難不成你從前想要出名的時候,都是這般與人過招的”
“嗯,一般都是回合解決戰鬥,然後對方半年半死不活。”
“半年”太史昆苦笑一聲,道:“我還想拿這個老太監做點章呢,比如讓他去做個臥底什麼的,這下可好,人讓你給廢了”
不過呢,一旁的李乾順倒是高興的很。看着老太監的慘樣,他的嘴角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李乾順道:“無所謂啊,這老東西本來就是梁氏族人,他就算是死也不會背叛梁家的他現在這個模樣就很好,我看了很開心丁豪是吧,等我有錢了一定好好賞賜你。”
太史昆嘆氣道:“老太監一死,梁氏不會報復咱們麼”
“他活着,梁氏也不會因此將朝政還給我;他死了,梁氏也不敢因此殺掉我。老鬼充其量不過是個奴才,活着有點用,死了也就死了,對我沒什麼影響。”李乾順莞爾一笑,道:“頂多,就是梁氏因此懷疑你們。不過太史昆你有話在先,說是到了梁園就沒我什麼事了,哈哈,你自己頭疼去吧走,別管死老鬼了,來參觀參觀本皇帝的居所吧”
話罷,李乾順一臉輕鬆的走進了那個所謂的寢宮。
太史昆愣了一會,對李巧音道:“巧音小弟,你看這老太監還有的救嗎”
李巧音聳了聳肩膀,招呼了馬植、皇甫瑞二人幫忙,擡起太監去側殿了。太史昆招呼餘人,跟上了李乾順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