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舒城梳洗乾淨重新出來, 燕娘已在堂中備好滿滿一桌酒菜, 衆人圍坐桌邊邊喫邊聊,很快將來龍去脈弄得清清楚楚。
“蒼城那事原來是你們乾的”季舒城將啃得乾乾淨淨的雞骨頭丟在碟子裏,萬分詫異地看向薛鋮。
“不錯。”薛鋮點頭應道“也算是意外收穫。”
“這麼說來瑞王真是被冤枉的, 這些事全是寧王的手筆”季舒城悚然一驚,“他到底想幹什麼”
“爭來爭去不過爲了那個位子罷了。”薛鋮牽了牽嘴角, 問“你奉密詔而來, 可有令牌或是聖旨”
季舒城點頭“有一紙密詔。”
薛鋮眼前一亮,頓時起身道“正好,密詔借我一用。”說着伸手拿掉季舒城的筷子,拉着他就往外走, “跟我來。”
季舒城嚷道“誒我還沒喫完呢”
“回頭再喫, 短不了你的。”
溯辭聞言也放下碗筷, 飛快包了些許松子糖跟上薛鋮的步子,餘下徐冉燕娘等人看着他們飛一般消失的背影,面面相覷。
愣了半晌, 徐冉繼續提筷子喫飯, 燕娘則悄悄往徐冉身邊挪了挪,問“大當家的, 那個季大人我們這一路不知道他的身份,恐怕待遇有點”
徐冉眼皮也不擡,道“你見他這半天跟薛鋮抱怨過路上不舒坦麼”
燕娘搖搖頭“沒有。”
“那不就結了。”徐冉一邊嚼一邊說“回頭給人賠個禮道個歉,就當不打不相識嘛。”
燕娘想了想覺着似乎是這麼個理兒,眨眼間將種種顧慮拋之腦後, 愉快地和徐冉說起一路的見聞。
而薛鋮這邊帶着季舒城和溯辭返回兵馬營,見魏狄未歸,立即派人前去通知魏狄,一旦接到嚴令,直接帶人前往官署。
季舒城在來的路上已將事情經過了解了個大概,此刻看薛鋮一通吩咐下來,心裏警鈴大作,連忙把他拉到一旁,小聲道“這紙密詔只是命我暗查瑞王一案,雖說的確算得上是欽差,但插手涿州貪腐一案可不
不在這密詔範圍內”
“放心。”薛鋮拍拍他的肩,道“段荀的鑄造坊每年都在和匪寨交易兵甲,這麼多礦石從何而來寧王的私礦和私鑄坊絕不止一處,這裏頭指不定還有文章。表面上可能是涿州貪腐,可背裏說不定就是瑞王案的線索呢。”
季舒城一時語塞,又問“證據都齊了”
薛鋮冷笑“人證物證俱全,他百口莫辯”
季舒城這才放心了,頷首道“好,我幫你。”
這說話的功夫,溯辭已取來一身像樣的常服遞給季舒城。季舒城接了衣服,扭頭鑽進屋內。薛鋮這才囑咐溯辭“一會你留在營裏,我留幾個暗衛給你。段荀盤踞涿州多年,就算證據確鑿,他也未必會乖乖束手就擒,說不定還要負隅頑抗。你守在營裏,若有意外,即刻調兵入城。”說着悄悄把將軍令牌塞進她的手中。
溯辭將令牌緊緊攥在手心,鄭重其事地點頭道“好,你萬事小心。”
安頓好溯辭,薛鋮又點了幾個士兵,領着季舒城策馬直奔官署而去。
段荀並不認識季舒城,只當薛鋮前來又是想從他手裏爭得什麼東西,氣勢洶洶準備將他堵回去。誰知剛開口象徵性地問一句好,薛鋮便把季舒城向前一讓,還不等段荀反應過來就從懷中取出一方玄色繡五爪金龍的布帛,對段荀道“段大人,陛下有旨。”
薛鋮不給段荀反應的時間,率先撩袍單膝跪地,見段荀猶自怔愣,出聲提醒道“段大人,聖旨如陛下親臨,大人見君不跪,可是大不敬之罪。”
段荀即刻回神,渾身一顫,隨後低頭跪下。
那一瞬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薛鋮下的圈套,但五爪金龍非天子不能用,薛鋮怎麼敢、怎麼會用這種足以抄家滅族的東西來給他下套
段荀不敢賭,只能聽旨。
季舒城輕咳一聲,依薛鋮所言,半句不提瑞王案,只道京中有人密報言說涿州有官員勾結土匪以權謀私,陛下特命欽差南下詳查此案,要
要求段荀配合查案。
段荀低着頭,一雙眼卻左右亂轉,心裏一半驚怒一半慶幸。
驚的是薛鋮南下果然不僅爲剿匪,慶幸的是還好有郭老六這麼個能背鍋的。
他一面聽季舒城宣旨,一面在心裏飛快盤算着往後如何應對,等季舒城語畢,恭恭敬敬地說了句“臣領旨。”起身正準備伸手去接聖旨,哪知季舒城自顧自地又把布帛塞了回去,頓時面露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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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他姓季,又看過魚符上刻的官職姓名,段荀很快反應過來此人便是早先在京城揚名的季家公子,頓時不再懷疑密詔真僞,面上堆起笑容,道“季大人見外了。”說着將他引入上座,又吩咐門外的雜役看茶。
“段大人,下官此番前來是有一事想請教大人。”季舒城開門見山道“涿州有官員勾結土匪”
薛鋮撣了撣衣袖,做出一副準備開口說話的模樣,段荀見狀連忙搶先打斷季舒城,笑道“季大人可來得巧,昨日下官已將勾結土匪中飽私囊坑害百姓一案查得水落石出,還當場搜出了罪證,正想着上稟告朝廷,這不剛把紙鋪開大人就到了。”
“噢主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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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城做恍然狀,問“犯人何在”
“說來慚愧,衙門收集罪證時不慎打草驚蛇,這廝聞得風聲率先一步逃了。”見季舒城皺眉,段荀忙道“不過請季大人放心,我已放榜緝拿此賊,並通知了州縣各地,郭老六絕逃不出涿州”
季舒城點點頭,又問“不知段大人是如何發現郭老六有問題
題的”
段荀早有準備,抖擻精神將腹稿娓娓道來,講述衙門官員如何機敏於微小塵末之間察覺蛛絲馬跡、他如何用計步步引郭老六上鉤暴露和匪寨交易的實情、又是如何不慎打草驚蛇未能抓獲郭老六。這過程精彩程度絲毫不亞於茶樓說先生的話本,聽得季舒城心裏直翻白眼,面上還得維持住肅容,時不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薛鋮坐在一邊,任憑段荀一張嘴說個沒完,目光卻飄向門外。
他帶來的兵就守在外頭,出任何事都能最快制服段荀,而魏狄恐怕也快回城了,只希望嚴令的出現能讓遠安城百姓爲之震動、讓段荀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