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地是,在行動之前他就預計到了失敗的場景,已經實現規劃好了逃跑路線。
嗤嗤嗤。
隱藏在樓宇間的鋼絲被豎起,和惡魔的皮膚血肉摩擦激發出火花。
在巨大的慣性下,鋼絲割開了惡魔的血肉,卻最終停在骨骼之上無法截斷肢體。
這並不是最廉價的,卻是性價比最高的陷阱。當然,風險同樣存在。若是對行人造成了損傷,那麼吉德很有可能要承擔鉅額的醫藥費。
不過,他也可以推卸掉這樣的責任。
或者說,打從一開始他就沒考慮那麼多。
他只想着能夠殺死惡魔,賺足能夠讓他揮霍數年的賞金。
然而現在,他的這個夢破碎了。
他只想着逃命。
即便是這樣卑賤地活着,如同臭蟲一般死乞白賴地活着,也好過成爲一具腐爛的屍體,成爲蛆蟲們的食糧。
“沒有人嗎爲什麼沒有人來救我,幫幫我”
吉德瘋狂逃竄着,他看到有人害怕地關上了窗戶,有人看戲一般探出頭。
女惡魔的眼中似乎只存在他的身影,對於那些其他人的反應完全不在意。躲在房屋中的人羣徹底被她忽視。
“吼”
低吼聲在夜空中傳得很遠,吉德的心跳越發加速,渾身發熱,汗如雨下。
他知道,還有一個地方能夠救他。
那裏的人沒有保護自己的房屋,他們面對這樣的天災只能選擇反抗,只能選擇迎擊。
爲了活下去,他們會自發地成爲自己的保護傘。
而他也可以混入密密麻麻的人羣中,得以脫身。
那裏,就是他們這些下水道生物的住所,貧民區。
但是不可能走到了。
殘存的理智很清楚這一點。
這裏距離貧民區只有三十分鐘的腳程,但這樣一點平日裏絕對看不上的一點距離,此刻卻將成爲吉德生命的天塹。
女惡魔咆哮着高高躍起,黑影掠過了吉德的上方,而後落在了他面前,冰冷而殘酷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面前這個狼狽不堪的人類。
“爲什麼殺了他”
那是女惡魔一開始就問出的問題。
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呢是期待還會有人前來救他嗎吉德回答了對方的疑問。
他面容逐漸扭曲,最後卻變成了一個瘋狂的笑容:“我本來要殺的,是你啊”
女惡魔怔住了,然後,她看着吉德的裝束,後知後覺般理解到了對方的身份。
那張非人的臉上浮現出了複雜難掩的痛苦:“所以我纔沒有發現嗎”
事已至此,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
女惡魔的眼中流露出虛無的感情,緩緩朝吉德走近。
至少,眼前這個男人不可能倖存。
吉德早已在逃竄途中丟掉了空膛的獵槍,但在他的腰包中還存在着一些細小的暗器。
只是,這些顯然不可能對眼前的敵人造成真正的威脅。
他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腰側兩邊。
抵抗再無意義。
忽然,從道路盡頭又刮來了一陣冷風。夜色中忽地閃過了一道碧色的光芒。
而後,在絕對無從反抗的生命面前,已經認命的吉德發現,那個威脅他生命的存在變成了平整的兩半朝兩邊倒去。
手持翡翠般柳葉般長刀的黑髮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那雙漆黑的眸子冷酷無情,卻又好像有着火焰在靜靜燃燒,只一眼就讓人銘記,讓吉德背脊發寒。
“老師,爲什麼你會做出這樣的賭約”
金十分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完全看不見有任何好處可言。我印象中,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啊。”
他摩挲着並不存在的鬍子,說道:“魯德如果輸了,你付出的那麼多材料也回不來了,而且更大的可能是他中途就夭折,連武器都收不回來,完全血虧。至於贏了,你更是沒有一點好處。”
布魯諾摸了摸剛剛打磨好的劍身,說道:“不然,你真以爲到時候他做不到賭約中的那種程度,我就會取他性命那纔是真正血本無歸啊。”
“老爹,所以你纔剛剛見面就確定他一定值得你投資了”
金一時嘴快,忍不住冒出了那個心裏的稱謂,不過此時布魯諾如同愛護着心愛的妻子一般研磨着武器,並不在意。
金眨了眨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意:“還有,我和他今天只是第一天見面,所以你如果是以爲他是我朋友就覺得他一定很厲害,那就猜錯咯。哈哈哈~”
布魯諾輕輕將長劍放回了兵器架上,然後不屑地瞥了金一眼:“早看出來了,混小子。你們之間的距離感,要麼你剛認識他沒兩天,要麼他就只是你的狐朋狗友,並不深交只是表面交際的那種。但是嘛”
布魯諾撇了撇嘴:“若說狐朋狗友,你們兩個之間那也一定是你。就算真是朋友,你和他也絕對是相反的類型。若你能有這樣的人做狐朋狗友,我反而要高興地開一瓶老酒慶祝一下了。”
金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擠出一句話:“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他咯”
布魯諾道:“你們既無深交,可你卻願意把他引薦給我,如果我猜的不錯,他一定也是使者團隊的一員了。”
“是這樣,所以咯”
布魯諾搖頭道:“不,我只是想說,同爲使者,差距還蠻大的。”
金不滿道:“老爹,你別說你看不出來,那傢伙的血脈力量可是差勁得很”
布魯諾笑了:“你的意思是你有穩勝過他的把握了”
金又支吾着不說話了。
布魯諾眼中反倒閃過了一絲驚異。
他不過隨口一激,原以爲金會生氣地反駁,可結果卻和他想的並不一致。
“那個少年,明明血脈力量還未到達巔峯,卻已經讓金感到忌憚了嗎”
布魯諾心中微微震動,卻不再打擊他沉聲說道:“你們最大的不同,並不是在血脈力量或是能力之上,而是慾望、渴求。”
布魯諾回想起那雙漆黑卻又如同在燃燒着一般的眼眸,嘆道:“只一眼我就明白了,那是一雙充滿慾望的眼睛。”
金一愣:“慾望”
布魯諾道:“可不是像你們這樣的沉浸於女人,又或者沉浸於無意義的享樂之上的庸俗的東西。而是更加直接、明確、強烈的,知道自己所求之物的,名爲野心的東西。”
“看多了漫無目的,如同行屍走肉一樣活着,只知道活在現在和過去的傢伙,再看到這樣充滿鬥志的年輕人,就會覺得好像星星一樣耀眼啊。你知道的,我可是很喜歡賭博的,所以總是忍不住賭上一把。”
“擁有那樣一雙眼睛的傢伙,只要不中途隕落,總有一天會成爲強大的存在”
布魯諾陷入了回憶中,眼中依稀晃過過去曾見過的身影。
那匹受傷的銀狼,站在他左右的一隻獅子,和一隻黑熊。
“謝、謝謝你救了我”
吉德先是身體一寒,險些被魯德驚駭的力量嚇倒,但很快就擠出了諂媚的笑容,並用覬覦的目光瞥向了面前惡魔的屍體。
嗤啦。
在吉德驚愕的目光中,魯德微微俯身,伸手一探摳出了惡魔的心臟,然後直接塞入了口中。
“謝我”
魯德的目光冷淡,血液順着嘴角滑落:“一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