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雲躺在茅草屋頂,獨自思量着白日姜白馬的變化。
厚德窩在沙坑裏,呼嚕徹天。
縱雲幾萬裏,盧雲越想越心驚,他雖然看不見,無法用肉眼捕捉痕跡,可那種聲音的縹緲和方向的無序,盧雲清楚,若是自己雙眼未傷,也只能落個和厚德一樣的下場。
突然,盧雲自嘲的笑笑,這莫不是自我安慰罷了。
姜白馬在走時爲兩人口傳了法訣。
只不過姜白馬走後,老道就懵懵懂的望着盧雲,停了片刻,又摸着身上的傷口,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直接託着疲憊的身體栽倒了沙坑裏。
不學了,按照老道的話說,他有一祕寶,可激發體內潛能,速度一點不比縱雲九萬里差,所以就算學了此法也免不了明珠蒙塵。
那個東西,盧雲清楚,在逃亡的過程中沒少用了。盧雲瞭然,也就隨他去了。
不知不覺,驕陽便再次爬到了山頭。
今日姜白馬未來,倒是澹璇抱着牛舒窈來串門了。
小丫頭見到盧雲,笑顏如花,看去也沒有多少思鄉的犯愁,而且聽澹璇講,鄭亞秋同時收了牛舒窈和燕雀兒,當下,澹璇三人成了師姐妹,盧雲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擔心的了。
“師傅要給燕師妹煉體,直到立春都不能出門了。”
澹璇搖着小腿,攬着牛舒窈坐在盧雲特意爲兩人準備的鞦韆上,悠閒地望着盧雲在遠處練劍。
可憐的老道自然成了兩人的搖千人,不過老道沒有露出絲毫不耐,只在旁邊小心的伺候着。
牛舒窈咯咯的笑着,厚德也呲牙傻笑。
看的出來,厚德很喜歡這個小丫頭,立在一旁搓着手費盡心思想和牛舒窈搭上話,不過牛舒窈好像很怕這個“大鬍子”怪叔叔,每次和厚德說話的時候,清澈的眼睛都要不時瞟瞟遠處的盧雲,
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心安。
“舒窈,要不要叔叔帶你去抓鳥蛋,叔叔的烤鳥蛋可是一頂一的好喫,咋樣,去不去”
“這山裏你可還沒去過吧,保準有你愛喫的果子。”
“嘿嘿,丫頭,想去就去,看他作甚,放心,大哥要練劍,他可沒時間陪你去。”
厚德笑的親切,鬍子一顫一顫的抖着。
澹璇笑着逗弄着牛舒窈,小丫頭歪着腦袋望着遠處的盧雲,又看了看厚德,最後又瞧了瞧澹璇。
她真的喜歡山林裏那些酸酸甜甜的小黑珠。
最後詢問似得仰着小臉望向澹璇。
澹璇輕輕捏了捏粉嫩雙頰,微微道:“想去就去。”
“那,那我叫你,你要立馬出現。”牛舒窈纏着衣角,糾結着說道。
“只要你喊一聲,我肯定到。”澹璇寵溺的撥了下牛舒窈的小鼻子。
厚德搓搓手,有些無措的從澹璇手中接過來牛舒窈,傻傻的嘿嘿直笑,若不是澹璇瞪了他一眼,估摸着,這傢伙能在這裏笑到天黑。
“大鬍子叔叔,哪裏有黑球”
“就在裏面不急不急有俺老道在,準你喫的飽飽的。”
一問一答,兩人的聲音漸去漸遠。
澹璇倚着藤蔓,專注的凝視着盧雲的一劍一動。
“呼”
盧雲長處口氣,收起手中木劍。
澹璇提着羅裙,盈盈走了過去,用袖子拭了拭盧雲的額頭,取過身後包裹,抱在懷裏蠕蠕道:“盧,盧大哥,這是一套青衫,你換上吧,你看你衣服都破了。”
空空如也,竟然沒有抓到。
“盧大哥”澹璇見狀趕忙把衣服塞到盧雲手中,柳眉蕩盈,無聲的,雙眸漸漸騰起淡薄水霧。
盧雲安慰道:“沒事。”
澹璇揉揉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我去換衣服。”
聞言澹璇趕忙扶着盧雲的胳膊,盧雲身子一滯,面向澹璇提了提嘴角,而後不着痕跡的躲過澹璇的手指,笑着緩緩道:“我自己來吧。”
望着雙腿蹣跚的盧雲,澹璇噙着霧水,喫喫笑出聲來。
青衫如畫,當盧雲自茅屋出來的那一瞬間,整個山谷都好像青了些。
“好看。”
澹璇抿着嘴角,很滿意的說道。
盧雲點點頭,伸了伸腰,也未覺得有什麼不適,面向澹璇,說道:“辛苦你了。”
澹璇應道:“不礙事。”
盧雲拍拍袖子,突然,冷不丁的問道:“自己做的”
“嗯啊不不,盧大哥,是,是”澹璇一急,有些結巴,一時語塞忽然不知該怎麼解釋了。
兩縷紅霞悄然爬到耳畔。
只是可惜,無人欣賞。
盧雲提了提手臂,剛到半空想是憶起了什麼,突然又放了下來。
澹璇凝望着盧雲。
笑吟吟的前走兩步。
握住盧雲的手掌,放在了頭頂。盧雲咧嘴一笑,輕輕揉了揉青絲,半晌,盧雲才收回手掌,嘆息一聲,緩步走向碧潭。
澹璇擔憂的叫道:“盧大哥”
“沒事,過來坐。”
盧雲摸索着走到木椅旁,這裏是姜白馬特意整理出來的茶園,說是茶園,也不過只有幾張凳子,一個火爐外加火爐上放着的一壺茶水。
把木劍放在胸前,盧雲舒坦的換個姿勢,仰着臉,盡情接受着陽光的洗禮。
澹璇靜靜坐在對面,小心玩弄着茶具,時不時還會偷瞟幾眼盧雲,隨即會心一笑後趕緊低下腦袋,心裏想着,真好看。
水瀑在轟鳴,掩蓋了山谷中的所有聲音,整個山谷陷入另一種寧靜。
只剩下那一抹旱雷般的貫耳。
盧雲突然說道:“還不能說”
澹璇放下茶杯,擡起頭,把落下來的幾根青絲捋到耳邊,不解的望着盧雲。
有些茫然。
不過盧雲也沒有再問的打算,兩人只靜靜的保持着一種距離,一種姿態。
整整一個時辰,澹璇才收起了笑容,手指一抹,一粒火苗填入火爐,不多時,青煙就升了起來。
“盧大哥,林師姐的事情,其實不能怪她。自從那個消息傳出來,這些天,林師姐都要被大山宗孤立了。我覺得,盧大哥抹不開面子,要不我去請林師姐來喝杯茶”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澹璇訕訕一笑。
趕忙提起水壺走向碧潭。
磨蹭了半天,才提着茶壺走了回來。還特意朝後推了推椅子,希望把自己淡出盧雲的感知。
盧雲支起身子,“盯”着澹璇,似笑非笑,淡淡道:“北瀘州”
驟然,澹璇身子一僵,雙眼如劍,宛若刺透了身體。
手中茶杯,碎裂一地。
盧雲緩緩收回笑容,用手指敲敲腦袋,好像有些頭疼,最後喃喃道:“還真是這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