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往生歌行 >第二十章 烤兔會談
    等到樓遠含帶着當天獵的野兔回到樹林附近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其實時間上來講,也最多不過才酉時三刻左右,只不過因爲還處在二月,所以天依舊是黑得早,亮得晚。

    微薄的月光下林紹恩親自做的火堆燒得很旺。橙色的火光映在四個人的臉上,爲他們分別在臉上製造了幾度紅暈。隨着月亮逐漸升起,涼意也漸漸上升。四人仍穿着白天時的薄衣,但是,坐在火堆旁,倒也分毫沒覺得冷。

    四人中動作最熟練的是林紹恩,也算他野外經驗最豐富,所以他不自覺地包攬了大部分的工作。作爲唯一的那個女性,洛扶雎很幸運地坐在原地等現成。

    “照常理來說樓將軍此刻應該是在陛下那處,怎麼有興趣和我們這些小輩同聚一地”洛扶雎見其餘人許久都沒有說話,首先打破了寧靜。樓遠含雖名號是將軍,可衆人都知道,紅邑國的幕府制度雖表面上說是公武一體,其實是武家獨大。武家的頭目將軍,自然也就是紅邑真正的主人。皇室明氏充其量不過是個象徵,早已在兩百年前訂立此制度時就失去實權。所以再怎麼看,樓遠含都應當和青平皇帝是同一個等級的人物。

    這等大咖又怎麼會輕易地放下身段和幾個涉世尚淺的世家小輩聚在一塊兒呢

    大咖本人似乎並不覺得身份地位什麼的是交友的障礙,只是一邊輕輕轉動着手中穿着兔肉的樹枝,一邊半眯着眼睛說:“既然皇上都說了大家愛在哪兒就在哪兒,你們又何必糾結於我不跟同地位的人在一處呢更何況,西方的英奇利國都已經實現了民衆有權選擇領袖的體制,難道我一個正常人還沒選擇自己應該呆在何處”

    聽到英奇利國,洛扶雎的左眉毛跳了下。她想起來了,那天看到自己在家設計的壁爐後,林慧恩開玩笑時提起的那個英奇利國。聽名字,感覺和日不落帝國英吉利,也太像了點。不過,因爲時空不同,洛扶雎還是未做聲;只想默默觀察,看洛扶瀛和林紹恩怎麼接話,自己也纔好順着他們的方向去說,一以免引人懷疑。

    “的確如此,樓將軍當然有權力選擇自己想處於的地方。只是,一向重視地位階級的紅邑國,竟然有一位能理解怪異的西洋觀念的領袖真是有點難以置信。”洛扶瀛強調了怪異二字,如此看來,他應該只是對那個國家有少許的瞭解。

    洛扶雎忽然覺得被某種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她意識到,這個時空,似乎和自己原來的那個世界之間,有一種類似於平行宇宙的關係。也就是說,這兩個時空的人物會在某種意義程度上重合,而發生的事情,也會在某方面大致相同。如果是這樣看來,英奇利國已經實行了君主立憲制,他們的工業革命以及大航海也已經開始了。而在同一時間,青平國看上去還尚且處於冷兵器時代。若是任由局面這樣發展下去,洛扶雎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親眼目睹曾經在史書上看到的悲慘狀況。一個大國的隕落。

    感覺到背後一陣涼意,洛扶雎忽然打了個寒顫。林紹恩坐在她對面,很清楚地看見了她所有的動作,然後解下了自己的斗篷,大步走過去將它系在了洛扶雎的身上。

    “傷過筋骨的人受涼容易落下頑疾。常年在外面征戰,這點涼我還是受得了的。”看懂了洛扶雎眼神中所說的“不用了”三個字,林紹恩仍然堅持讓她繫着自己的斗篷。洛扶雎也不好再推遲,只得遞過去一個感激得眼神,哪怕她發抖的原因,並不是因爲冷。

    樓遠含見自己手中的兔肉已經烤得恰到好處,連忙將其從火堆中拿開,藉着涼風將它吹冷了些,一邊文雅地喫着兔肉,一邊回答洛扶瀛的問題。

    “紅邑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還遵循着以前那套,遲早是要行不通的。若是英主,就該知道什麼時候該摒棄老舊的制度。你說呢,林將軍”

    突然把話題拋給了林紹恩,令衆人感到很是意外。不過林紹恩依舊冷靜,擡起頭來直視樓遠含的雙眼道:“我只是個將領,不懂治國之道,也忘不敢作爲一個臣子,對自己的君主妄加評論。”

    在說完這句話後,林紹恩低下頭看了眼手裏正在炙烤的兔肉,發現火候正好,便立即將其拿離火堆。待兔肉溫度始終後,他默默將那根串着兔肉的樹枝,遞給了洛扶雎。

    見對方好意,洛扶雎道了聲謝,接過兔肉,開始喫起來。在一邊晾了不久的兔肉喫着仍是溫熱的。動物本身的油脂在經過炙烤後散發出最原始的香氣。即使是隻有簡單的鹽調味,洛扶雎也能感覺到兔肉的本味充斥着自己的味蕾。

    “林將軍可真是好手藝。”細嚼慢嚥地吞下一個兔腿後,洛扶雎對眼前的美食作出評價。樓遠含正在緩嚼着食物的嘴忽然停下,望向被表揚對象。

    洛扶瀛表情很是微妙,強忍着咧嘴大笑的衝動說:“可不是嗎看來在軍中待過還真是不一樣。”言下之意在洛扶雎聽來,怎麼也有點諷刺紅邑國將軍不怎麼上戰場一事。

    樓遠含既出身寒門,從樓氏家族一個邊緣得不能再邊緣的支系一步一步走到幾天的位置上,勢必是受過不少冷嘲熱諷;因此,也能夠很完美地回擊對於自己的諷刺。

    “我曾在軍中任閒職,約莫和瀛世子如今的官階差不多。那時候每天戰戰兢兢,卻過得自在。如今倒還真有些懷念。”一句話即顯示了自己資歷深,不好惹,又順帶諷刺了洛扶瀛沒個正經官職。樓遠含果然名副其實,如若是下了決心要整誰,那人可免不了遭殃。

    面對樓遠含的直率和犀利,洛扶雎只覺得心裏五味陳雜。她確實是對眼前這個優秀的男人有不少好感,可是就算再如何,洛扶瀛都是她哥哥,是她至親之人。她無法忍受任何外人詆譭他,哪怕是她有好感的外人也不行。

    相較於洛扶雎的糾結心理,洛扶瀛就放得開多了。他原本也是想趁着找個機會試探樓遠含,看看他到底品行如何;如今看來,怕是要被自己妹妹從好感名單上剔除了。那丫頭雖平日裏老和他拌嘴,可他心裏清楚,該講原則的時候,她半步也不會退讓。樓遠含固然優秀、固然吸引人,可終究是寒門出來的,難以放下內心深處的自卑,所以也就無法接受任何人對自己的侮辱。洛扶雎如果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想必長久以來也很難幸福。況且,拋開一切,光是他樓遠含紅邑國將軍的身份,便足夠將他和洛扶雎的緣分完全耗盡。精明的青平皇帝,又怎能容忍外姓貴族和鄰國領袖走得太近

    洛扶瀛思量着,洛扶雎煩惱着,四人中腦子還空閒的也就只剩下了林紹恩和樓遠含。

    正視着自己對面的男人,林紹恩微眯了眼睛。對方對於他的注視毫不避諱,更是露出令人費解的微笑,無聲地大吼着“歡迎圍觀”。林紹恩正想和樓遠含旁邊的洛扶雎說句話,便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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