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垂着眼,似乎並沒因爲對方的言語有任何的不喜,反而倒是依舊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施主此言差矣,這修佛修的便是佛心。就算是伸出家徒四壁之處,依舊可說是在佛臺之上。”

    “呵,我說你這個老和尚又開始和我說些禪語了。我可不懂,畢竟我做的就是那刀頭舔血的日子,哪來的時間同你風花雪月,還佛臺觀樹,說到底還不是喫飽了撐的。”玄機擺了擺手,他進屋後轉身就將門給關了,還順道插上門栓,同人一道朝前走去。

    二人繞過前頭的那尊已經有些落灰和佛祖,撩開破舊的那塊遮門布,跨過高高的門檻朝着後頭的一間老屋子走去。

    屋前月下一棵枯藤老樹,玄機一眼瞧見,嘖嘖兩聲,“你這廟還真的就只能說是破舊了,還有其他特點這棵樹都幾年了,竟然還在,我也是挺佩服的。我還以爲前些日子的大風怕是早就把它吹走了。”

    “既然是心向佛祖,那佛祖又怎會捨得讓它守此責難。佛渡有緣人,自然也會渡有緣的萬物。”和尚緩緩說道。

    玄機眉頭微擰,他極爲自然地坐在那破屋裏頭,屈指敲了敲桌面,“那我問你,如若有人的靈魂和以前的靈魂不同了,那麼她可算是死了”

    和尚一手捻着佛珠轉動,另一手卻給自己倒了杯清茶,“靈魂原來施主也開始信奉靈魂了施主先前不都說這人死無魂麼”

    “嘖,你別那麼多廢話,我問你,你說就是了,哪兒來的那麼多的廢話。”玄機脾氣極差,這會心中又藏着事,更是說話時沒有過腦子,直接開了口。

    和尚也不惱火,反而依舊是那副模樣,他抿了口茶水,隨後又倒了另外一杯,用手指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圓圈,“施主看這是什麼。”

    玄機擡眸看去,挑眉,“這不就是一個圓圈麼”

    “是。”和尚點了點頭,隨後用手講那圓圈給抹了去,“現在呢。”

    看着桌面上頭的那攤水,玄機有些無語,“茶水。”

    “是了。”和尚笑着收回手,“這就是老衲給你的答覆。”

    ......

    玄機看着那攤已經有些消失不見的茶水,揉了揉眉間,也不知是不是這連夜趕路上山被山風吹得頭痛,還是其他緣由,他這會只覺得兩側太陽穴位置隱隱作痛,“和尚你還是直接說吧,你這說法我也不懂。禪機不禪機的,我這輩子怕是和你佛無緣了。再說你看你佛會不會覺得我這種滿身血腥的人厭惡得很。”

    “施主此言差矣。”和尚耷拉着眼睛,似乎在看又似乎什麼都沒有再看,“佛祖從來都不會嫌惡任何一個願意真心向佛之人。”

    “好吧。”玄機揉了揉額,“那麼我今兒要的答案老和尚你便告訴我吧,我這會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和尚擡眸,那眼中似是渾濁又像是極爲清明,他似笑非笑地看來,“施主心中不是早就有了答案了麼又何必問老衲呢這不是多此一舉麼”

    “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我這麼做是對的還是錯的。”玄機嘆了口氣,他的雙手遮住了自己大半部分的臉,顯得有些頹廢和無助,“我真的不清楚,我的心很亂,一片亂糟糟的。”

    和尚慢悠悠地捧着那杯茶水,依舊摸着他的佛珠,一句話從嘴裏頭道出,“何必心亂,遵從你自己的心便是了。靈魂是誰又有何妨,況且誰說這改了性子的人便是變了靈魂。要知道這離魂啊,自古而來可是未曾有的。”

    玄機眼色一變,“你說什麼魂魄不會變”

    “老衲未曾見過魂魄變了的人。”和尚瞧着那人臉色大變,輕嘆了口氣,“施主又何必執着於魂魄一說,要說這魂魄一說,自古以來多數便是哄騙世人的言語。要說這換魂,若是在平日裏施主遇到了,指不定早就嗤之以鼻了。怕是那人是施主在意的人,所以亂了心吧”

    被那雙極爲清明的雙眼注視着,玄機心裏頭早就砰砰砰地跳動了,他偏開頭,“不,只不過是我的一個仇人。我只是在想,如果她不是以前的她了,我是不是就不用殺她了。”

    “真是如此”和尚笑着問道。

    “是。”玄機堅定道。

    和尚搖了搖頭,“那便是如此。這水可畫成圈也可以畫成直線,也可能是這一灘,無論是何種形態,它不還是水麼”

    “所以這個人無論是什麼性格,不還是他這個人麼”

    “你又何必固執於從前的那個人呢”

    玄機垂眸看向面前那張早就破了幾個洞洞,甚至還有些光滑,這張自己早就看過了許許多多遍的桌子似乎在這一刻又有了不同,但是還是有了不同。

    但是自己可以因爲這些不同就否認那些相同的地方麼

    不能。

    玄機很清楚那個人就是明清宛,不是因爲別人帶了人皮面具,也不是那些用蠱蟲後來改變的。

    那個人除了性格,還是那個人。

    就連平日裏最喜歡看的書也沒有變過,在進入她房間的時候,玄機就偷偷看過現在放在黎府的那些書籍都是曾經她在明府最喜歡的。

    雖然別人可能會覺得這明府大小姐,身爲一代才女最喜歡的莫不過四書五經這些經典了。

    但是誰知道,其實明清宛最喜歡的還是那些野史。而且這算是就連明太傅也不知曉的,便是她閨房裏頭的架子上面擺放的也都是那些四書五經,只有那枕邊纔會放着野史。

    這也是自己這些年和對方相識,相知才知道的。

    然而,這麼小的一個習慣都會保存着。

    她這個人怎麼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玄機一口飲盡手中的那杯茶,宛若將它當成了最苦的酒,彷彿要將自己這滿腔的愁緒都給喝完了才滿足。

    “施主想明白了”

    “應該明白了。”

    “那施主請回吧,這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玄機擡眸睨眼,嗤笑聲,“還不是這兒沒牀。”大人,你等我休夫下堂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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