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天晚上和賴若雪的談話，自己的記憶居然有些模糊，談論的內容倒還是記得，但是不太完整，有些碎片化，有些混亂。高枕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些，不過他至少還是對賴若雪手臂上的紋身和她的師傅有了一定了解。
他扭頭看了一看，發現賴若雪也喝醉了，跪在地上，趴着凳子，呼呼大睡。高枕記得他昨天好像也講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情給她聽，比如關於安嵐的事啊，關於胖子的事啊，關於現世的事啊......也不知道，一覺醒來，她還會記得多少。
“喂，你醒得來嗎？”高枕推了推趴在凳子上的賴若雪。
“唔......額！醒不來......”賴若雪打了個嗝，臉捂在手臂裏，吱吱嗚嗚地說道。
“那我走了啊，不管你了！”高枕準備回雲煙門去。
“哦，好......記得把桌上的錢拿走......呃！”賴若雪斷斷續續地說道。
“以後能上哪去找你啊？”高枕走之前，突然問道。
“賭坊吧......不過你應該不用來找我......我會去找你的......”賴若雪說完，又昏睡了過去，剛剛那些話不知道是夢話還是清醒的時候說的。
高枕看了看她，搖搖頭，走出了醉翁亭，向着煙城的西面城門走去。城門早上六點鐘會開，自己正好趕在那個時候出城，然後直接上煙霞山。
雖然是早晨五點多鐘，煙城的街道上人煙稀少，但是仍然有不少商鋪都開了張，爲即將到來的一天做着準備。
高枕路過一家服裝店，看到裏面有賣女式衣裳的，於是走進去瞧瞧，看能不能給安嵐找一件適合在仙界穿的衣服。
在快到六點的時候，他從服裝店裏走了出來，手上提着一件新買的水綠色衣裳。他覺得這件衣服應該挺適合安嵐的，看上去特別顯可愛，很配她的氣質，而且他知道自己妹妹很喜歡綠色，尤其是這種淡淡的淺綠色。
拿着衣裳，高枕走出了城門，順着一級級的階梯向煙霞山山腰處的雲煙門登去。他現在還不會御劍飛行，只能花費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憑藉耐力，一口氣跑上去。
他還沒有徹底醒酒，這樣的長時間奔跑之後，四肢痠痛無比，一看到雲煙門的牌樓出現在面前之後，他就手扶着膝蓋，拼命地喘息起來。
突然，他看到雲煙瀰漫的廣場上站立着一個瘦小的身影。
是妹妹嗎？高枕心裏想着，立刻有了精神，站直了身體，向着那個瘦小的身影跑去。
那的確是安嵐，光看身高和體型，高枕就認得出來，但是自己卻看不到她的面容。
因爲，她的渾身上下都裹着白色的繃帶，像一個小木乃伊一樣。
“安嵐？安嵐！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是你哥哥呀！”高枕見安嵐看着自己，一動不動，他焦慮地走上前，捧起妹妹的臉頰。
安嵐的臉上也纏着繃帶，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她烏黑的頭髮。高枕蹲了下來，看着安嵐從繃帶的縫隙裏露出的眼睛，她的目光呆滯，眼神介於離人的空洞和正常人富有情感的目光之間，她的瞳孔深處，有着一些皺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高枕輕輕地拿起妹妹的小手，那隻手也被白色的繃帶緊緊地纏着，握在手心裏，一陣冰涼。高枕試着輕輕地捏了一捏，握了一握，發現安嵐的關節並不僵硬，但是卻像失去了控制一般，無法自行活動，像是一隻人偶的手一樣，沒有人去牽動絲線的話，就永遠不會動彈。
“小嵐，你怎麼不說話啊？你的病好些了嗎？告訴哥哥呀！”高枕摸了摸妹妹的嘴脣，小小的嘴巴是被封在繃帶下的，高枕發現安嵐的嘴巴和雙手一樣，似乎也失去了自行控制的能力。
難道說？高枕心頭一緊，把自己的耳朵靠向了安嵐的胸口，想要去聽他的心跳。他非常擔心，很害怕自己聽到的是靜止的聲音，空蕩蕩的心靈。
“別聽。”一個聲音在高枕的身後響起，把正要靠上去的他拉住了。
“我已經使用‘魂體隔絕之術’阻隔了你妹妹的大腦和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已經不能控制她的軀殼了。魂魄與肉身看上去還在一起，但是中間已經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壁’，只要這種壁還在，斷舍離就不能控制她的一切，她就還能......”方老前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高枕的身後，對他說道。
“你不是說可以治好她的嗎？魂體隔絕之術？她現在的樣子和死了有什麼區別？”高枕面部因爲憤怒而變得有些猙獰，感覺自己被怪老頭欺騙了，妹妹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了怪老頭的實驗體，變成了他的人偶。
看着高枕一拳打來，怪老頭沒有動，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高枕打在了他的胸口。
“啪！”高枕只聽一聲悶響，自己的拳頭像是打進了流沙當中，力道全部被散去了，根本就沒有撼動老頭一分一毫。
“你是......誰？”就在高枕懊惱之際，他突然聽到身後的安嵐說話了，只是這個聲音變得有點不像她的聲音，有些木木的，不像是從嘴裏說出來的，而像是直接從大腦傳遞到高枕的大腦當中一樣。
“小嵐？”高枕驚喜地回頭，再一次捧起了妹妹的臉頰。
“我不認識你......”安嵐的嘴巴沒有動，但是這樣一句話憑空傳入了高枕的腦海。
“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人被施展了魂體隔絕之術以後，會徹底失去思考和行動的能力。但是你的妹妹卻有些特別，她的體內似乎有着第二個靈魂，長着第二個大腦。我用了一些簡單的手術，但是還是沒有找到她的第二大腦。”怪老頭聲音低沉地解釋道。
“第二大腦？什麼意思？現在的安嵐不是以前的安嵐了？”高枕的頭有些發暈。
“是的，第一大腦被隔絕了，現在和你說話的是第二大腦。”怪老頭說道。
“這......”高枕緊鎖着眉頭，看着面前這個身體是自己妹妹，但是靈魂卻不是的小女孩。
“我是高枕，你是誰？”高枕反問她道。
“我是......我是......我是誰？”安嵐的手突然動了起來，她從高枕手中掙脫，用自己纏着繃帶的雙手捂住頭，眼睛緊閉，不斷顫抖，看上去非常地痛苦。
怪老頭走上前，輕輕地點了她身上的幾個穴位，安嵐身子一軟，像是睡了過去一樣，倒在了怪老頭懷裏。
“你不要怪我，我已經盡力了。這是目前能夠對付斷舍離的最好辦法，你的妹妹雖然有免疫體質，但這種免疫機能似乎還不夠強大，雖然幫她挺過了這幾天的時間，但是終究不能保證她的身體不發生變異。我將她的第一大腦和肉體進行了隔離，就是爲了防止變異的加劇。可是這治標不治本，當阻隔之壁被衝破時，病毒仍可以從她的大腦侵入全身，使她最終還是變成一個離人。”怪老頭說道。
“那我怎麼辦？只能接受這一事實嗎？”高枕痛苦地說道。
“不，還有希望。斷舍離來自於聖界，聖界裏應該會有你想要找的答案。”怪老頭說道。
“聖界？”高枕想起了現世中陽旗主官對自己說的話，他自言自語道。
“那我現在就要去聖界！”他思考了一會兒，堅定地說。
“沒必要如此着急，答案並沒有那麼好尋找。況且，通往聖界的通道已經被監控起來了，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你還有時間，阻隔之壁是沒有那麼容易突破的。孩子，抓緊這個時間使自己變強吧，等你能夠一拳將我打倒，那個時候，你纔有資格去聖界尋找答案。”怪老頭平靜地說道，表情溫和。
孩子？高枕聽他這樣叫自己，有些不太習慣。他愣愣地看着怪老頭，能夠一拳將他打倒，纔有資格去尋找答案？怪老頭的功力如此高強，自己何時才能達到那種高度？
“仙界南邊的南方諸島上有一種仙草，叫做‘神寄蓯蓉’，你的妹妹是一介凡人，被你亂喂仙藥，亂用仙術，傷了元氣，現在又做了這樣的手術，身體非常脆弱。只有這種仙草能夠幫她恢復。你去尋一根回來，這段時間我會照顧好她的。”怪老頭朝着南方指了指。
高枕向這那邊看去，什麼也看不見，滿眼盡是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