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燙着金色大波浪卷，妝容豔麗的中年女子靠在沙發上，翹起的二郎腿搭在另一條腿上，右手卷着根細細的雪茄龍香菸，香菸已經燃了一半，白霧繚繞。
走進來後，羅葉立刻就聞到了女人身上傳來了一股極其刺鼻的劣質香水味，氣味嗆人，她都能感到腸胃傳來陣陣不適。
而何舒，在見到女人的第一眼，目眥欲裂，眼裏的恨意恨不能化成實質衝那個女人殺過去。
羅葉瞟了她一眼，用眼神安撫她，這才走向他們，“爺爺，樓管家。”
“葉丫頭，人找到了，剛纔該問的我也問了，你聽聽她怎麼說。”老爺子似乎也不想靠近那女人，坐得遠遠的。
“顧女士，麻煩你把煙掐掉，杜宅不允許吸菸。”樓管家實在忍不下去了。
“不許吸菸你們倒是放我走啊，我都跟你們講明白了，我跟杜二少所生的兒子就一個，當年就留在你們杜家。我要是還有一個兒子，留在身邊當拖油瓶能有什麼用？還不如當年一塊兒留在你們杜家了。”
顧嬈狠吸了兩口煙，然後緩緩吐了出來，整張臉都掩在煙霧中。
這是羅葉第一次見到杜子笙的母親。
在她印象中，那幾年的患難與共，她和子笙相依爲命，兩人可以說是彼此最熟悉的人。自然在有些時候，也會無話不談。
但子笙很少談到他的這位母親。
有次，還是她不經意提到了，他卻只回答和母親很多年不見，他早就忘記了她長什麼樣子。當時，她還以爲他的母親已經去世，便不敢再問下去。
直至現在，她就站在顧嬈前面，站在子笙的母親面前。
這個女人，年紀應該有五十出頭了，連濃妝都遮擋不住皺紋擴張，皮膚鬆弛。她這些年應該過得不怎麼樣，身上穿的，用的，抹的，都是劣質產品，毫無生活品味。
她看起來似乎也很知足，也許曾經靠着“賣”兒子讓她賺到了一筆鉅款，但被她揮霍一空後，這個女人不得不繼續尋找攀附其他男人，但隨着年齡漸長，曾經引以爲傲的容貌和身材都漸漸垮下去，可多年養成的大手大腳的揮霍個性並沒有改掉，所以纔會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你還記得子笙嗎？”羅葉突然問。
顧嬈懶洋洋地靠着沙發，聞言斜眼掃了她一下，“你就是我那不孝兒子找的老婆？”她用很挑剔的眼光打量她，嘖嘖說：“身材幹瘦沒幾兩肉，要胸沒胸，比老孃當年的姿容差遠了，我那兒子的眼光可不怎麼樣！”
羅葉被她赤果果的嫌棄，也不惱，只是堅持自己的問題：“這麼多年，你有想過子笙嗎？”
她執着地想要一個答案。
“想不想有什麼區別嗎？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我就是說想他，你們信嗎？還不是覺得我矯情，想借此攀上關係，好藉此跟他多要點錢。”顧嬈撇撇嘴。
老爺子瞪她：“當年，是你主動提出把他送到杜家，只要給你一筆錢，就永遠不會出現在他面前。”如果這女人是要錢還要兒子，他也不會真去做什麼惡人，定時安排這個女人到杜家探望兒子便是。
可，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天底下還真有這麼狠心的母親，眼看着無法嫁入杜家，丟下兒子，帶着支票一走了之，這麼多年真的就消失無蹤，別說來看孩子一眼，就連當年子笙失蹤，鬧得青省沸沸揚揚，她都沒有到杜家過問一句孩子的死活。
“我只想問你，你有沒有想過他，哪怕一次？”羅葉霍然加重了語氣，臉色沉沉。
她的視線，咄咄逼人，令人無法躲避。
顧嬈不說話。
“不說話，沒有是嗎？”
“我還沒見過天底下有兒媳婦用這種語氣跟婆婆說話的。”顧嬈轉開話題。
“我不是你兒媳婦，子笙也沒有你這樣的母親。”她的耐心已經用完了，理智告訴她不能跟眼前這人翻臉，可心中那股不平和怨憤，卻再也難以化解。
顧嬈呵呵笑了：“你說得對，他沒有我這樣的母親……我生他卻沒有養他，如今他也沒有權利贍養我，我們算是兩清了。”
這個人，沒救了。
羅葉失望的垂下眼瞼，情緒翻涌得再厲害，都被她壓抑了下去。
難怪，難怪子笙從來不願提起。
她定了定神，從包包裏取出一張支票，走過去放在顧嬈前面的茶几上，而一直攤在沙發滿臉不耐的女人，在看見支票的剎那，眼睛一亮，迫不及待上前抓起支票。
“這是給我的？”她放聲尖叫起來。
羅葉面無表情後退幾步，“你實話交代，這一千萬就是你的。”
“交代？你們還想讓我交代什麼啊？”她煩躁地哀叫起來：“拜託，你讓我叫你一聲姑奶奶都行，我真的沒有第二個兒子，這些年我就是在外面找多少個男人，都不敢再生下一兒半女了，這女人生育一次就是從鬼門關走一遭，我可不想再遭那種罪了……”
羅葉快速上前，用巧勁猝然將支票搶回來。
“誒！我的錢……你幹嘛搶我的支票……”她起身就要衝過來搶。
何舒攔在她面前，擋在她們兩人之間。
揚起的巴掌落下，“啪”的一聲狠狠甩在了顧嬈臉上。
脆響聲，震住了在場的人。
“你敢打我？”顧嬈似乎不敢相信，捂着火辣辣的臉頰，反應過來後就要過來撕，“臭婊/子，你以爲你是誰，敢打老孃！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何舒不甘示弱，用力推開她，完全不見平日裏斯斯文文，不爭不搶的性子，就像被火點燃了的鞭炮，炸得別人躲閃不及。
樓管家急急忙忙衝過來拉開揪在一起打架的兩人。
“潑婦！難怪杜悉終日在外面尋花問柳，家裏有你這種母老虎在，我要是男人就天天待外面，省得回來見你這張令人作嘔的臉……”
“你再說一遍！”何舒衝出樓管家的阻攔，又跑過去踹了她一腳。
“夠了，還有要事得辦。”羅葉把何舒攔住，轉頭對顧嬈說：“我知道你清楚什麼，任何一個臨產的母親，只要還有一絲一時，就不可能不清楚自己到底生了幾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