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盲侍 >第四章 刁難
    万俟夏眼神頓時發狠地瞪了角落裏一眼。

    一羣人紛紛回頭,看見的卻是因着看不見,動作比別人慢了半拍的儺。

    白尹看到,這時的儺,儼然已經是快要打扮好了的樣子。身上穿了件極繽紛的龍女戲服,袖口是帶了褶皺的粉嫩的蝶翅袖,身下着一條褲裙,卻是藍綠相間的顏色,裙裾寬闊。腰間繫了同樣顏色的流蘇,彷彿掛上的水草。

    他臉上粉黛微施。他眸子低垂着,更惹人憐愛,眼影畫了和袖子一樣的粉色,一直入鬢。眉不畫自黑,中間卻多點了一粒硃砂,遙遙看去,竟真的是仙氣橫生,宛如那觀音身邊的真龍女下凡。

    白尹那一瞬間彷彿是要愣了,竟是呆呆看着儺的樣子,都所謂“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然而儺還沒有笑,甚至連眸子都不曾露出半分,便已經是教周身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

    万俟夏也顯然是看到了儺驚爲天人的一面,一時間也是有點恍惚,眼看儺終於摸着了身下的地面,跪下了半個身子。

    万俟夏嘴角卻是邪魅一笑,故意閒閒笑道:“都起來吧該忙什麼的只管忙就是。”

    一羣人也極爲機靈,竟是如聽了聖旨一樣紛紛又揀起了盆子,扶起凳子,拾了胭脂盒。各忙各的。

    這樣一來,竟是顯得跪在地上的儺甚是尷尬。

    他跪下已經不易了,如今剛跪下,万俟夏就已經說了平身,顯然是擺明了故意捉弄他

    万俟夏帶着白尹和江如意撥開人羣,向着儺的身前走去。他低頭看看儺似正要扶着身邊的凳子起來,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冷笑,伸腳就將那凳子踹翻。

    儺一閃,險些撲在地上。他知道有人刁難他,卻只能伸手繼續摩挲,等好不容易快要摩挲到自己的凳子,万俟夏玩性大發,卻是又對着那凳子狠狠踢了一腳,儺再次閃撲了個空,整個人都半臥在地上。

    儺心想自己大約是沒法扶着東西起來了,於是用胳膊支撐着自己的身體慢慢爬將起來。

    他褲腳極大,稍有不慎便可能踩到褲腳摔倒,最後好歹是沒摔倒,但一時間也是顯示出了一絲慌亂。

    万俟夏只是冷眼看着儺笨拙的樣子,嘴角越發笑的招搖。白尹終是看不過眼去,想要上前攙扶,卻被江如意一個眼神制止。

    再看看儺那張原本畫的秀麗絕倫的臉龐,竟是隱隱有些發白了。但是他極力保持着鎮定,甚至要保持他嘴角那一絲絲微笑。

    “見過陛下。”

    儺微微向着万俟夏福身,彷彿是這人剛纔並沒有刁難自己一樣。

    万俟夏看儺一副微笑的樣子。眼神中卻是多了幾分不屑,他向儺微微靠了靠,好將自己的呼吸能噴灑在儺的臉上:

    “你今天,打扮的真的很好看。”

    儺聽了這話身子卻不由得一震,他嘴角微微一彎,似乎想要說什麼感謝的話,但是万俟夏下一句卻繼續補充道:

    “漂亮的讓朕現在就想幹了你。”

    儺聽了這話,臉上卻終是變了顏色,腳步下意識的後移,可是隻動了一下,腰身便已經被万俟夏狠狠匝進了懷中,危險的氣息在他耳鬢繚繞。

    儺面色終於爲難了起來,忍不住搖頭道:“陛下我”

    万俟夏眼中閃過一絲笑,似乎在嘲笑他的樣子,繼而放開了他的腰身:“怕什麼我只是逗逗你。”

    儺聽了這話,忙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對方揉亂的衣裳,微微低頭,無不謙卑道:“多謝陛下多”

    然而一句話沒有說完,万俟夏的手卻是猛的鉗住了儺的下巴

    力道太大,繞是雲淡風輕的儺卻也忍不住低聲喊痛

    万俟夏得意地欣賞着儺痛苦的表情,另一隻手卻是從化妝臺上揀了一根極細長的簪子,拿尖端對準了儺的一隻瞎眼

    白尹和江如意都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周圍一直忙碌的人們也忍不住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呆呆看着儺現在的處境。

    但聽那万俟夏對着儺似玩笑又似認真地說道:

    “這人那,有用的東西就應該留着。着沒用的呢,留着也浪費地方。朕昨日剛從波斯得了幾隻極美的貓兒,藍眼睛極是可愛,朕想着,你安上了,可比那貓兒稀罕多了”

    江如意臉色只駭地慘白,一身肥肉止不住地哆嗦,顫聲道:

    “皇上,這等會子儺郎可就要上場了那樣子不嚇着小皇子和娘娘們麼”

    “嚇着”万俟夏的眉毛微微挑眉,“他上場的時候不是有面具麼,面具一帶,自然什麼都看不見”

    江如意一滯,卻是沒料到這樣一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儺空洞的眸子似乎也有一絲絲的顫動,彷彿是感受到了那尖銳的金屬,狠狠抵在他眼皮上的痛。

    万俟夏似乎還感覺不夠味兒,嘴角一勾,卻是對着一直不說話的白尹說道:“白大人覺得呢”

    白尹一怔,沒料到万俟夏回叫他。於是有點遲疑地擡起頭,眼神似乎有點迷茫。

    難得這個人也會迷茫。

    正值千鈞一髮之際,身後的門簾卻是嘩地一聲一響,有人閃身闖了進來

    所有人一時間都回頭看向門口處,但見一個身材高挑,穿着宮裝的大眼睛女子,冷着臉,旁若無人地直衝進來。

    万俟夏聽到有人打斷了自己的淫威,一時間也忍不住暴跳如雷,扭頭一看對方,卻也是被對方那雙彷彿要突出來的大眼睛下了一跳

    來者正是儺的侍女阿蓮

    阿蓮顯然是一進來就看到了万俟夏拿簪子狠狠對着自己的主子,於是冷着臉,彷彿一隻炸毛的母獅子,徑直向着万俟夏衝去。

    江如意眼見阿蓮距離万俟夏只有十步之遙,渾身的肥肉也是一顫,尖聲呵斥道:“大膽見了皇上也不行禮是要作死麼”

    阿蓮削瘦的臉上似劃過一絲輕蔑的笑。

    她到伶俐,腳下立刻站定,竟是草草向着万俟夏福了福身子,開口朗聲道:

    “滿牀笏已經演完,太后問怎的還不見別的節目,叫我來提醒。”

    衆人心中卻是一凜,且不說這理由可信不可信,單是看這阿蓮幾個行禮說話,便知她是個頂頂囂張到了極點的人物。見了万俟夏竟是連一 聲陛下都沒有喊過,彷彿眼裏只有她家主子。

    果然万俟夏臉色甚是難看,幾乎是氣的有點渾身發抖。

    儺似乎是聽到了阿蓮的聲音,臉色也是一陣尷尬,忍不住對着万俟夏說道:

    “陛下。有什麼事,不妨結束了再說。皇子洗三,自然是不宜見血”

    “回去說”万俟夏輕蔑地看了看儺一眼,言語中盡是下流,“你到了牀上除了會哭,還會什麼”

    儺臉上一陣慘白,但卻極力保持着自己嘴角的一絲笑意,甚至有點討好般地說道:“儺奴聽陛下的,陛下喜歡聽什麼,儺奴邊說什麼就是。”

    万俟夏聽到這裏,僵硬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絲得意的笑:

    “當真”

    儺眸子閃動幾分,強笑道:“儺奴自然不會騙皇上”

    万俟夏似是聽到了一件極爲可笑的事情一樣,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本是喜怒無常的人,明明剛纔還怒不可支,如今卻是笑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万俟夏回頭對着江如意和白尹狡黠一笑,江如意和白尹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兩位可聽清楚了儺先生可是說了。今晚要說朕喜歡的東西,到時兩位不妨一起來房裏做個證,咱們到時不妨一起聽聽,儺先生的聲音,可比那唱戲的好聽多了。”

    這話說的,言下之意竟是不顧臉皮,要跟儺在人前幹那苟且之事。

    也真虧是他万俟夏能說出這麼噁心的話來,聽的儺臉上一陣難看,臉色從紅到白又轉更白。

    万俟夏偏偏覺得儺這個表情好看的很,不由得仔仔細細欣賞着。

    只是看着看着卻是感覺身上積聚了數道目光。

    万俟夏冷冷掃視全場,那大大小小的,或驚恐,或震驚的目光,不由得冷冷吐出了一句話出來:

    “愣着幹什麼找死麼”

    全場乖覺尤其是那演出麻姑祝壽的戲子們,紛紛提溜了傢伙式從簾子裏跑了出去。

    一陣噼裏啪啦將唱戲用的二胡那麼一撥,鼓兒鑼兒鈸兒那麼一敲,便將那門外唱滿牀笏的角兒們換了下來。

    簾子外面人聲鼎沸,一時間博個滿堂彩

    万俟夏耳邊聽着簾子外的喧譁,對着儺,卻是嘴角扯了一個冷笑,將他從手中放開

    “那就莫忘了”

    儺被他拽地緊了,一被鬆開沒有力氣,不由得跌坐在地上。虧得阿蓮上來攙扶。

    但是一語剛了。

    白尹卻是忽聽那門外的聲音似乎不太對頭。

    他內力高深,聽力高出旁人幾分。聽了一會兒那叫好聲,竟是隱隱夾雜了幾聲尖叫出來

    要說這滿堂彩,理應是件極喜慶地,要大聲喊好的事情,怎的喊着喊着還喊出幾聲尖叫起來

    一會兒尖叫聲越發大起來。所有人都聽得清楚起來。

    衆人不知發生了何事,一起向着門口看去。

    万俟夏眉頭大皺,剛要罵一句混賬東西又整出什麼幺蛾子

    回頭卻是聽門外大叫了一聲:

    “小皇子小皇子出事了快快傳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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