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盲侍 >第十八章 秋獵
    夏七皺眉,緊緊攥着手裏的錦囊,堅定搖頭:“不給,再要我就不給你獅子頭喫。”

    万俟譽嘴巴一撅,剛止住的眼淚嘩啦嘩啦又落了下來,撲上去對着夏七一頓捶打:

    “嗚,你不給我獅子頭,嗚,你不給我獅子頭,哼,你神氣什麼嗚我叫白尹師傅再給我做肉肉不要臭阿七了師傅師傅,你好多天沒給我做了,人家要喫”

    夏七臉上一陣抽搐,一把把万俟譽別進了懷裏,捂了他嘴巴叫道:“喫喫喫,就知道喫,你母后多半醒了,尋不到你,又要鬧了。”

    說罷,扭頭對着白尹笑了笑,算是謝謝了白尹。

    偏偏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來,面露爲難之色,衝白尹喊了一聲:

    “白叔叔,”

    白尹挑眉。

    夏七衝他擠眉弄眼:“可不能告訴我叔父,拜託啦。”

    白尹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由着夏七揉着万俟譽的腦袋去了,万俟譽不如夏七高,怎麼看怎麼像哥哥摟着弟弟一樣,怪可愛的。

    万俟譽顯然是對於夏七的摸頭殺很是不樂意,於是就地蹦達兩下,蹲在當地,不走了。

    夏七嘿呦一聲,瞥了他一眼,卻是極沒良心的不理他,自己大踏步往前走。

    万俟譽看夏七不喫他這一套,嗚地一聲就哭了,跑着撲上去追夏七。夏七見万俟譽這傻小子又追了上來,臉上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繼而一個彎腰,把万俟譽提溜上自己的脖子,叫他騎在上面。

    万俟譽坐在他脖子上,嘿嘿傻笑兩聲,夏七笑罵一聲傻阿譽,然後就馱着万俟譽朝着翊坤宮的方向去了。

    白尹眼看着這倆小子跟他漸行漸遠,心裏卻是漸漸地有點泛酸。

    果然還是年輕好,年輕的時候大家都不會撕破臉皮,你殺我殺你的。就算偶爾鬧個小矛盾,拿頓好喫的就哄好了。

    但是,似乎這場面自己和万俟司也曾經有過。

    但是万俟司卻遠比万俟譽有一套,無論白尹怎麼哄,他都不聽話。

    記得,時間就是在那次秋獵。

    那次秋獵万俟司一無所獲。

    事情還要從白小暑被人關進冷宮的事情說起。

    記得哪件事情給傳到皇上那裏去之後,万俟司和万俟雍就雙雙給罰了。

    万俟司是以私入禁宮,捶撘同宗的罪過給拉進了奉先殿罰跪。

    但是万俟雍則以暴戾不仁,頑劣難堪的罪名,被他老爹拉回家裏去,據說要被賞一頓鞭子。

    雖然這頓鞭子後來被万俟雍的祖母哭着喊着給攔了下來,但是万俟司還是榮幸被禁足數日。

    直到後來皇家秋獵,這纔給放了出來。

    按一般的劇情發展,万俟司和万俟雍這兩個冤家自然是不期而遇,狹路相逢。然後大打出手

    但是在此之前,白尹有印象更加深刻的事情。

    那是在他們出發之前。

    彼時万俟司是和万俟夏一同打東宮出來的,白尹記得這兩個人的品位是很不一樣的,從兩個人的馬上就能夠看得出來。

    万俟夏挑東西,最喜歡挑那種實用又彰顯身份的,是以駕的是一匹脾氣極爲暴烈,但是卻有天子之駿之稱的淺黑色盜驪。

    而万俟司這人最喜歡浪,啥貴啥好看願意挑什麼,於是他的馬便是一匹極品中的極品“夜照玉獅子”。

    那據說可是通體雪白,渾身一根雜毛都沒有的珍品

    那天說來也是奇怪,兩個人隨是同時出的門,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兩個人心情似乎都不大好。

    万俟夏就一直在哪裏嘟嘟囔囔訓斥着,嫌棄江如意昨個沒早早把他那件硃紅色的緞子繡符蝠勁裝給自己早找出來,害的自己穿了一身黑,看着跟喪服似的。

    而万俟司那裏卻一直不吭聲,他今天穿的倒是極新鮮,是他喜歡的藍紫配:

    外面穿着一件冰藍色的繡捲雲紋的窄袖勁服,裏面襯了件淺紫色的衣裳,頭髮是白玉冠束着,頭頂多繫了條冰藍色的抹額,上面綴了塊翠的能滴水的翡翠,愈發顯得人美無儔。

    只是,不知爲何今日這美人走的是西施的路線,臉色似乎很是蒼白,也不知昨晚發生了什麼。坐在馬上,秋風一吹,看上去有點搖搖欲墜。

    白尹那個時候當然看不見万俟司的樣子,但是聽他跟身邊的貼身太監說話的時候,聲音有點懨懨的,說話也有氣無力,到像是病了一樣。

    身邊的那個貼身太監,要是單看面色,似乎是比江如意年輕了甚多,看上去只有三十來歲的樣子,並不顯老態。

    而且端得是副請容俊朗的讀書人的樣子,嘴角也喜歡勾着一抹微笑,但是詭異的是,他好像永遠都在笑,從不見他有別的什麼感情。

    並且他滿頭的長髮卻是已經花白的不成樣子,如此,倒是添了幾分讓人難以接近之感。

    白尹雖然沒有確切的看過那人的樣子,但是他卻並不討厭那人,因爲他聽說過那人的名字:

    叫趙忠誠就是那個將万俟司從亂墳崗裏抱回的那個宦官。

    白尹的耳力甚佳,他聽着万俟司的聲音有點不對勁,於是不由得豎起耳朵來,多聽了幾分。

    然而万俟司的聲音卻似乎是太低,一直在顛來倒去地說着什麼“沒有”,“也不是”,“不知道”之類的話。

    趙忠誠只在哪裏仔細的聽着,也不多說什麼,想想就知道可能一直在保持微笑。

    白尹打東宮的大門口出去,略有點茫然地站在原地。

    作爲一個瞎子,白尹很能理解自己的狀況:這要是叫他去使個輕功還是啥的,那他保準跑的極快,但是上馬的話,他就不行了,根本控制不住

    白尹當時下意識地,腦海裏就浮現出了万俟司的聲音來:

    “再過上兩天就到了我万俟家秋獵的日子,你是阿夏的外師傅,理應也一塊去的

    嘖,你哪也不用太羨慕爺,等到時爺打着食兒了,拿回來你給做做

    哎,死白尹,你說句話啊,悶死了悶死了,嗯我不是故意拍你腦袋的嗚哎哎哎別別打臉哈哈哈”

    這話說的想想還真是體己,要是自己提出跟他共乘一驥的想法,那他應該

    然而万俟司這次卻相當不給面子,沒有等他說話,他是一看見白尹出來了,立刻就一夾馬肚子,催馬走人。

    夜照雪獅子腳力是極快的,不過一會工夫,他人就已經跑的不見蹤跡。

    倒是那雪獅子蹬腿起來的時候,帶起的腳底沙子,噴了白尹一臉。

    白尹尷尬當場。

    尷尬之際,白尹卻是不由得想起了護身符的事來,他下意識地撫摸了下腰間那個沒送出去的護身符:

    難道,又被欺騙了

    恰這時,耳邊一陣馬匹的打齁聲,卻是人家万俟夏的盜驪湊了上來。

    “師傅,我們一起吧。”

    白尹挑眉。

    卻似乎是嗅到了什麼麼不同尋常的氣息。

    然而這不同尋常地氣息,在波瀾起伏的一天,還只是個開始。

    北冥的皇家姓万俟,原是發枝於長白山的一代的氏族。

    世以狩獵作爲練武和謀生的手段。

    至於日後的万俟家坐定了天下,但是祖宗們覺得老本是不能荒廢的,於是有言:

    雖承平日久,豈可遂忘武備

    於是特特又再長白山山麓一帶開闢了圍場,希望可以讓後人“因田獵以講武事”。

    而後人秉承着祖宗順天擇時的理論:

    春天跑去玩,夏天跑去玩,秋天跑去玩,冬天跑去玩。

    當然在玩得同時,皇帝老子不忘顯擺顯擺自己混的有多好:

    整個陣仗那待拿出架子來,什麼導駕、引駕、持弓隊、舉旗隊那樣樣不能落下。

    十二龍旗,風伯雨師雷公電母旗,陰陽五行旗樣樣不能少下。

    連奏樂隊也不能放過,一塊吹吹打打的跟着。

    加上身邊得寵的王公貴族一起陪着捧着,那皇上心裏別提有多的得意。

    皇上一得意,身邊的人也得跟着得意,偏偏白尹坐在万俟夏的身後,隔着万俟司挺近,愣是從頭到尾沒聽見万俟司笑一聲出來。

    白尹察覺到事情似乎不是很對頭,於是趁着万俟司隨皇族們等會兒四下散開,去抓捕圍場裏的野雞野兔子加野熊的時候。

    翻身從万俟司夏的馬背上跳了下來,也不顧万俟夏的叫喚,直朝着万俟司的方向跑將過去。

    其實,万俟司是很好找到的,因爲這小子真的是太愛浪了,身上喜歡用薰香,他最常用的是那種中有名的百濯香,據說洗一百次也洗不掉味道的那種。

    而且特別的是,他喜歡獨自一個人打獵,不見叫人跟着,那僻靜去哪。

    北冥秋天風大,以白尹鼻子的敏感度,和腳力自然是很快就找到了万俟司所在的位置。

    但是,就在白尹聽見万俟司猶猶豫豫地拉弓聲,決定跑上去開口來句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那邊卻是先有幾陣極輕佻的笑罵聲在万俟司的附近炸響,夾雜着的還有對方標誌性的狗吠聲:

    “喲,万俟司,咱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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