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慢慢歸攏,她想起的不是那場幾乎令她喪命的鏖戰,而是最後那個有着淡淡書墨香的懷抱。
這裏,是他的居處嗎
正如他的人一樣,平靜簡單,而內有乾坤。
那今日,終願相見,或者說相認嗎
她此刻內力盡失,無法感知是否有人,眼前,卻是沒有的。
有些頹喪的閉上眼,心中難免難過,七年了,他始終不迴應她提出的想見一面的想法,雖始終如一,可還是遺憾,很想見他,她很想謝謝他,不僅爲這次救命,也爲多年來的救心。
天光忽然被遮住,言致扯下從天而降遮了她的東西,竟是一件墨色的氅衣。
身後有一道聲音起,平靜,清淡,沒有任何情緒,這不是第一次聽,來京都後曾多次交談,但這是第一次,她確定他就是他,也是他,願意承認。
她愣了很久才聽到他說的話,他說:“將就一下。”
言致回神,才發覺自己還穿着昨夜闖林府穿的那件黑色衣裳,處處破爛,僅勉強蔽體,身上的傷卻都很認真地處理過了。
看樣子,此處除了他們二人並無其餘人,那是他處理的傷嗎
握了握手,感覺內力迴轉些許,腳點地旋身而起,再落下時已換了他的衣衫,她在女子中算是很高,可穿着他的衣服仍大了很多,袖擺晃動,衣襬也遙遙拖落在地,但她青絲高束,一張臉精緻豔麗,面色卻蒼白如斯,微風揚起衣衫,頗有古時遊俠名士之感。
無端,觸人心絃。
竹林邊大石上,有人斜斜躺坐着,墨色的衣裳沒了外衫,仍舊不減他絲毫氣勢,平凡白皙的臉龐面無表情,正是當朝狀元侍郎李原,卻又不像是朝上刻板守禮,嚴謹認真的那個李原。
他看着她,看得很認真。
“方纔想什麼”
言致搖頭,將心中的話壓了下去,他出現了,承認了,可他用的是李原,不是他,那就沒必要了。
“你怎麼會深夜出現在林府還這麼恰巧救了我。”
“路過。”
大半夜路過,言致翻了個白眼,不想就這個問題和他掰扯,雖然對方看起來也沒有要和她深說的想法。
“昨夜多謝了。”
李原問道:“如何答謝”
“那得看李侍郎需要什麼了,報恩嘛,總是要合了恩人的心意不是。”她緩步走出竹屋,立在他身前不遠處,深深吸了一口有些溼潤又帶着竹葉清香的空氣。
勾脣一笑,眸間星光熠熠,言致輕聲說道:“既是恩人要,你要我有,我就給,我要沒有,碧落黃泉我都去尋了給你。”
碧落黃泉
李原因這四字深深地看她一眼,她卻眼如月牙極是認真,彷彿只要他說出來她就真的會窮盡所有去找到,然後給他來道謝,但若他要的不是物,又該如何
“我要,你就給”
“當然。”他於她,非一日一夜救命之恩,無論她有什麼,都不是不能給的,哪怕,是她這條命,就算他要,待世事盡了,她都能給。
“若我要你,當如何”
說話間她已經坐到了他身邊,聞言點頭應道:“沒問題啊,端茶倒水侍奉人我雖然不會,可我同名廚學過做菜,雖說比不得葉明爺爺吧,但比一般得廚子應該還是稍稍勝一籌的,啊,我想想啊,那傢伙叫什麼來着,就寶哥哥他一兄弟,聽說平日極其挑嘴,他都說我的廚藝算得上上佳了,一定讓你日日有口福。”
李原半撐在石上得手有一瞬間繃緊,又極快地放鬆,面色彷彿更冷一些,言致坐在他身邊看着正前方那道高高地崖壁上飛流而下得瀑布,出了屋子纔看到這樣的景,這裏還是京郊,未曾想到竟有這樣的奇景,她欣賞美景很高興,所以並沒有看到他的神色變化。
只是聽到他說:“驚鴻之名,聽之便令人心喜,一直未能全觀,不如一舞以作酬”
言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說讓她舞一遍驚鴻劍法給他看,這自然無不可,只是此刻手中無劍
見她左右環顧,李原反應過來她是在找趁手之物,他甚少用劍,此處當然沒有,不過這裏有大片的竹林,並不缺替代之物。
眼前忽然橫出一根竹子,小指粗,約三尺長,倒與驚鴻劍的長度極爲接近。
接過竹子,言致掠至瀑布前,飛身而起,點了一下瀑布前的水潭,然後後仰提劍,帶起一串水霧。他說舞劍,那自然還是得有個舞的樣子,所以她每一個劍花都挽得極其炫麗,每一個回身挑劍都帶起一片飛雨,每一次旋身跳躍都將衣袍舞得飛揚。
青綠的竹葉,墨色的衣衫,漫天的水霧裏,她好似畫中人。
“阿草”
李原回神時,正好看到她手中竹枝上帶着些晃晃悠悠的水珠已經到了他眉前,身子往左一探,避開她的鋒芒,手掌前探,握住竹枝,原想以巧勁奪了,卻不想她看似並未用力,手中的武器卻並不好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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