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此事,青石不免心中感嘆,這位小郡主真的極其出人預料,沒人想到她竟然從草原帶了兩隻狼回來,更沒人能想到,她居然爲了這兩隻狼幾乎重建了整個定王府的道路,如今整個定王府圍牆邊都被拓出近兩丈寬的路,也沒鋪青石,只是撒上了郡主從草原帶回的草籽,不過一兩月已經是一片青綠了。
而這兩頭狼,就這麼開始了在定王府橫行無忌的生活,別說,興許還真比請護院要來得把穩些。
狼啊,那都是晝伏夜出的,雖然心中不甚恐懼,可據說定王府的下人們夜間睡得更香甜了。
因某些緣故,小郡主待他如自己人無差,所以青石在定王府是有自己的居處的。他看了一晚上的戲,此刻真是累極,左右也要明早才能彙報的。
翌日一早,言致例行練劍後正在和言天一起喫早飯,門房卻着急地進門來,“郡主,門外有人求見,拿着一塊桃花白玉佩,不肯說自己是誰,說是您看了便曉得了。”
桃花白玉佩
她當然知曉是誰,只是
言天一看便知她有事得去處置,卻又還想和自己喫飯,故而糾結,不在意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笑道:“爲父差不多也要上早朝了,你快去吧。”
“好,那爹晚上早些回來,我給你做好喫的。”
言天欣慰而滿足地一笑,說道:“不要累着自己了。”
因着確定是誰,所以言致把接見的地點放在了池邊梧桐樹不遠處的一座亭子裏,她先是接過玉佩細細看了,確認是自己給出去的那一枚,才認真看向來人。
一個年歲在二十五六的青年男子,容貌尋常,看着很平穩,獨身一人從建州到得京都送信,哪怕路途疲憊,人也髒亂不堪,又進得定王府也仍舊處變不驚。
看來,陽淵的眼光還不錯。
“你此行,所爲何事”
言致坐在石凳上,手中把玩着那枚桃花白玉佩,青年站在她身前,聽得她問話恭敬地拱手。“只爲送信,只是郎君說信中所言不能爲外人知曉,恐出了差錯才讓我走這一趟。”
言致接過她遞上的信封,並未急着拆開,而是詢問道:“你家郎君如今怎樣”
青年光明正大地擡眼看了看她,確認她是真的在關心郎君,而不是故作關懷,便更加恭敬地低下頭,回道:“郎君很好,如今在建州已經立穩腳跟,看着比剛到建州那時要更健壯些。”
如此,就夠了。“你且先下去休整一番,等我看過信後,再行決定。”
青年依言退下,一直守候在亭子外的文搖上前,領着他往客院去了,言致這才撕了信封,看起信來。
許是顧慮途中有變,所以陽淵信中不過寥寥數語,薄薄地一張紙都沒寫滿。但所言,卻重若千金。
他寫得簡略,但言致從中很清楚地看到了許多事。
建州人人聞雲色變,卻無人願說緣由。這一點,只能等,等到陽淵徹底打入建州內部,才能知曉。
雲家老宅固若金湯,少見人出沒,隱見血腥之氣。
百姓富足,多產稻而少賦。言致原以爲建州會像巽州一樣烏煙瘴氣,沒想到完全相反,這就很值得人思考了。
建州衛軍紀嚴明,保守估計有近一萬人。大祁三十七州,按例,一州一衛,設都督一人,監軍兩名,轄衛兵五千。但大祁建國兩百多年,重文輕武之風在天下安定後愈加盛行,大多數州衛皆名存實亡,能找得出三五百殘將弱兵的那都算好的,有的州,已經是數十年沒有過都督這一職位了。然而如今建州衛竟然有至少一萬人
但是不夠,僅僅以衛兵逾制這一條還不足以拿下建州,因爲建州臨海,而自大祁立國,海寇之禍就從未斷絕,而且建州之地多丘陵,山賊之風也向來未斷,哪怕如今的建州已然安穩,但遠在京都,鞭長莫及,誰知道何時就突然跳出來了呢
青石站在亭外,腳步有些踟躇,看小郡主的樣子便知她肯定在思索要事,他不確定是否要打擾。
“青石”
“是,我來回稟昨夜的事。”
言致將信疊好放在桌上,示意青石進來,問道:“怎麼樣和你家少主的預測符合不”
“並無太大差異,只是雲十九,雲璉獨子也同行,二人已決定脫離雲家。雲十九在收殮屍體後就獨自離開,雲老六和西王一道將雲老七一家埋葬,一同回了西王府。”青石的回答一板一眼,毫無情緒波動。
一點也沒有講故事的自覺。不過沒關係,她可以自己問,“他們的談話,可有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
“雲家人爭吵時,多次提及霸業,提及雲儀其人。”
“沒啦”
青石沉默地點頭,彷彿絲毫沒察覺到言致的詫異和不滿意。他覺得雲家人的爭吵多是怨懟之言,只有這兩點是值得注意的。
“那祁俊軒和雲老六的談話呢有沒有提到建州或者雲儀”
“無。”兩個人全程惺惺相惜,互相感慨長輩的偏心和冷漠,哪裏會談到這種重要的事情,郡主也太想當然了,就算要談,也肯定要回去悄悄地談啊。到時候白水自然會知道的。
言致皺眉,忽然覺得讓青石去探聽是個錯誤的決斷,就算他當真聽到了什麼,可是他說不出來有什麼用
這算什麼呢他身邊這些人,木頭那麼能言善道,怎麼就把個悶葫蘆放到她這裏來了。“罷了,你昨夜勞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去找你家少主。”
“是。”青石沉默的轉身,微微皺了一下眉就放開了。郡主這是不滿意他的能力要去找少主幹什麼把他換了換成誰呢白水要盯着林寒柯,木頭武功不行看來看去,還是隻有自己最合適
言致並不知曉青石沉默的臉孔下,心中的種種腹誹。她只是招了招手,讓文舒過來,同她說道:“好生招待那位郎君,他若問我的去向,就讓他稍等一等,我回來後自會去尋他的。”
“是。”
雖然這會兒朝會還沒散,但言致知道,以李原的行事,他一月能有十日在朝堂上都算是多的,不知爲何,她總是能從他平靜得表面之下看到他的傲然,對於滿朝堂的人,除了少數幾個他認同的之外,其他人在他眼中就彷彿是不存在的,他覺得和他們站在一個地方討論一些不知所云的事情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