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良緣自謀:腹黑郡主請入甕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魔障
    “娘阿孃”

    斷斷續續的囈語慢慢變成執拗而單一的呼喚,單薄的身子被人從被中撈起,沾滿淚水的臉碰到青年寬厚的胸膛,又被輕輕地擦乾淨。

    溫熱的素帕貼到眼睛上,帶來一陣暖意,言致掙扎着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白茫茫,她有些怔然,好在她顫動的睫羽讓人知曉她已然醒來。

    他看着她,似乎有話想說,卻又只是笑着,輕撫着她的眼角,言致不知道那裏一片紅腫,不過一會兒她已經回憶起昏倒前的一幕,儘量冷着聲問道:“雲儀呢”

    “當日便被安和燒成灰,從望海崖撒向了大海。”

    話落,釋離原將她的手從被中拉出來,緩慢而又堅定地展開,慶幸她因習武,從不留甲,否則這掌心定是一片血紅。

    他輕輕按揉着她充血泛紅的指尖,聽她咬着牙似怒似悲滿懷怨恨地道:“他怎麼能自殺,憑什麼怎樣都是他說了算,那樣多的冤魂,憑什麼他要解脫便解脫了,憑什麼他以爲自殺就能謝罪了以爲這樣便能得到孃親和舅舅的原諒,得到江家人的原諒不可能的,他在癡心妄想,江家人不會原諒他,阿孃更不會。”

    她沒哭,只是眼眶紅得厲害,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心疼。

    她自小便這樣,越是難受得厲害,越隱忍,白日裏言笑晏晏,夜裏卻時常獨自抱膝坐在廊下,眼眶通紅不見一滴淚,直愣愣地盯着天。

    他初初看到她的內心,便是這樣,十來年不曾改變。

    “他不會解脫,也不會得到救贖原諒,縱然江氏願意原諒他,還有那千餘學子和他們的家人,他罪孽深重,死後將入阿鼻地獄受刀山油鍋之罰。”

    他在安慰她,他如此正經的說着這樣不着調的話,言致抿了抿脣,實在笑不出來,便轉話道:“我睡了多久”

    “恰兩日。”

    “那日,我感覺滿目血紅,不是血對不對,發生了何事”當時她極度震驚以致怒火攻心,並未察覺,如今回想,好似能聞到柴火的味道。

    “雲儀燒了雲宅,雲氏百年積蓄皆不存矣。”

    言致並不震驚,那樣奪目的紅,必然不是剛起的火,火勢沖天,纔會叫她當做鮮血染滿了眼前。

    但她心緒難平,要殺的人自殺了,讓她見之噁心的雲宅被燒了,那她來這一趟有何意義

    見她神色晦暗,明亮的眼珠蒙上了陰影,釋離原面色一沉,輕輕喚了一聲“阿草”,她卻毫無反應。

    這是,陷入魔障了

    他把人整個抱到懷中,執起她的手腕探了探脈搏,輕輕呼出一口氣,還好,心脈並未亂,他本來已經緊澀的喉嚨因這口氣而鬆開,稍提了聲音說道:“阿草”

    尾音的餘韻消失在脣齒間,他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帶起些許麻癢,很輕微,卻好似癢到了心底,言致下意識舔了一下那溫軟的脣,就像以往在戰場上舔掉脣角的血跡一樣。

    她這番迴應,便讓人知曉她已回神,後腦勺被人用力一按,雙脣貼緊又倏地放開,聽他道:“我能否問一問,當年你娘爲何不回建州尋雲儀復仇”

    言致眨了眨眼,仔細尋摸了一番他未作掩飾的真面,仍舊那麼平靜,舔了下下脣回道:“我娘出建州不久便在千湖遇到了私下探訪衛王底細的我爹,後來一直扮作男裝隨我爹征戰,軍中通信不便,再者建州之事,多少被雲氏所掩,等我娘知曉之時,她已經嫁與我爹,還懷了哥哥,之後雲儀一直在查探她的下落,孃親雖恨不得生食其肉,獨自一人卻不敢貿然行事,她怕拖累了爹和哥哥,此事一直鬱結在娘心中,直到生我難產,孃的身體更是一日不如一日,直到承擎五年,雲儀查到寧萱便是江宣寧。..”

    剩下的不必說了,江宣寧不是不想報仇,而是太不巧,這便是世間對男女的不公,女子哪怕再兇悍,可嫁人生子後,看着那個延續自身血脈的軟糯孩子便會徹底軟了心腸,世間任何事都比不得這個孩子來得重要,有的女子,不止孩子,夫君在她心中也是比自己更要緊的。

    而男人,大多將自己看得最重要,任何人與事都越不過其自身去,哪怕只是所謂可憐的自尊。

    他已許久未曾想過這些,今日恰被她的話勾起三分回憶,不過也僅這三分罷了,“好了,雲儀已死,他與江氏的仇恨,想來江家人已在地府等着與他清算,可認真細究,雲儀雖是真正覆滅江氏之人,罪魁禍首卻是在京都,你可還記得,曾與我說過要手刃雲氏,爲你娘報仇的”

    她怎會忘“嗯,只是,雲儀一死,建州恐怕會亂,那十萬大軍也如鯁在喉不得不管,我們何時能回京”

    說着話,她已經悄悄地從他懷中退了下來,窩到牀上抱着薄被。

    “雲儀之前與你那個錦盒中裝着虎符,紋儀字,可見他本身便對雲氏有所保留,青石已確認過,十萬軍只認虎符不認人,暫時有將軍掌控,我已往京中去信,讓尚瑜南下,由他接手建州,建州知州和通判已被我控制。”

    “小叔他雖自幼習軍事,可建州如此繁榮,海貿政務堆雜,小叔能行”

    釋離原笑了下,眸色漸深,惑人墮之,“你不是說隨雯其能遠勝當世男兒,並不遜於梅之白”

    言致肯定的點頭,雯姐姐的才智確實不弱於之白,連九郎都是從小被她打擊長大的。“你要讓雯姐姐過來可是他們要年末才成婚,這是否不合適。”

    “隨雯只有隨太傅一個直系親屬,太傅欲遠遊帶上孫女有何不可屆時在建州成婚便是。”

    他說得隨意,卻也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朝中確實沒有比小叔更適合的人了,建州事務繁雜,也確實需要隨雯的相幫,“也好,想來雯姐姐是會開心的,她早便不願待在京都應付夫人娘子們了。”

    建州這片廣闊天地,隨雯終要在此處綻放她不輸世間男兒的風采。

    “少主,有人求見。”白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言致才發覺此處並不是客棧,瞧這佈置,像是個私人院子。

    “何人”

    “陽淵,和一個道士。”

    “奉茶稍候。”

    陽淵會來,他心中有數,但道士是何人他並不清楚,陽淵到建州以後他們並未見過,他做了些什麼都未可知。

    “來,我給你束髮。”

    他不知從何處找了個青蓮玉冠出來,站在妝鏡前笑看着她,言致覺着,縱使她心中有再多陰暗,再多煩躁,與這個人在一起,總是會極快地平靜下來。

    幾層門牆相隔的迴廊上,青衣道士忽然頓步,面色越來越差,他眼上還覆着白布,陽淵無法確定他怎麼了,但是陽淵知道他現在極不好。

    “會意,會意”

    會意擺擺手,扶住廊柱,將胸口即將涌出的血咽回去,壓着嗓子道:“我今日不能進去,不能見你要見的人。”

    “爲何不能見她是很好的人,且一定是好人。”

    會意不停搖頭,自己轉了身一路扶着牆往外走,“見不得,不能見,我在家中等你。”

    陽淵依舊不明其意,但從他們頭一日相見,會意便是個有些神神叨叨的道士,這樣子倒是不稀奇。

    “那你自己回去能行不然我找個人送你回去。”

    “我可以。”

    於是等言致見到陽淵時便只剩了他一人,“不是說還有個青年道士與你一起”

    會意的話不好直說,他便隨意回道:“他有些事,先回了。郡主,許久未見,風采更勝哪。”

    “我覺得陽先生如今也很不錯啊,東海邊首屈一指的富商,商船都有三條了,聽聞你現在商船走一程就能賺幾大箱金子呢。”

    陽淵挑眉一笑,與言致一般的桃花眼彷彿溢出流光,“郡主說這話真是好沒良心,我身無分文來這,用的可是你給的錢,我賺再多,不都是你的,我也就拿個辛苦錢罷了。”

    言致眼珠子忽地放出光來,“我忘了,我竟給忘了這茬,哈哈哈,說得沒錯,都是我的,你再勞累勞累給我算算我這有多少錢,可以置備多少軍械”

    “郡主這意思,是哪兒又要打起來了”

    言致隨手拿了手邊的茶盞砸到他身上,“少他孃的胡說八道,本郡主要置備私軍,你給是不給”

    “給給給,怎麼敢不給。”她當然是在胡說八道,陽淵雖與她相處不深,卻瞭解得足夠,他太明白這個小娘子纖瘦單薄的身軀揹負怎樣的重任,於是不好繼續嬉鬧,“郡主,接下來怎麼辦誰來接手建州”

    “放心,我小叔已在南下的路上,倒是你,你要留在此還是與我一同回去,此番回去,我必然要大動干戈,你說過讓我將錢氏留給你,這便是機會了。”

    陽淵笑了笑,桃花眼裏已無了當日的晦暗,顯得清透極了,望之見底,“不必了,所謂冤孽,總是自相回報,他們終將走向滅亡我已知足,建州實在是個好地方,過兩年我的船隊成了規模,我可能會出海,去看看另一岸又是怎樣的風景。”

    見他當真放下,言致抿了抿脣,她還是不如,她永遠無法放下,仇人縱使會死,會滅,也必須得她親手處置才能痛快。“你自己決定便好。”

    一直坐在一側不言語的人忽然展開一幅畫,對着陽淵道:“你可認識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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