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娘明白她的意思,一羣女子在外行走,縱使有家僕無數家財萬貫,亦會引來匪徒。“三娘多謝郡主。”
言致擺擺手,讓她早些回自己院中,府中搜查的禁軍並不會撤出,她們還是固守其中爲好。
言致踏出二門,梅之白便從牆後站了出來,擰眉看着她,顯然言致和趙三娘談話這段時間,他還是沒有任何收穫。
“你尋幾個心腹,守着將那間屋子翻個乾淨,然後我們進宮。”
梅之白看她神色凝重,彷彿有不釋心結,便也不多問,如她所言吩咐下去。
武安殿中,諸人皆在,皇帝端坐上位,抿脣蹙眉面色蒼白憔悴,他本就剛肅清體內毒素,又突經此大變故,縱然是祁俊軒自己野心勃勃,可又何嘗不是他的錯呢,若他當初再硬氣一些,祁俊軒就不該出現在這世上,又或他在祁俊軒出生後帶到身邊教養,不是一味忽視,是否便不會造就今日情景
言致踏入武安殿時殿內安靜沉默,言天一下一下的擦着長槍,他已整兵完備,明日便要領兵南下平西南各族,但這一仗,是言天自上戰場以後最有底氣的,以往他雖在前衝鋒陷陣所向披靡,卻仍要時不時擔憂朝中是否安穩,這一仗卻不必,無論勝與敗,他都有堅實的後盾。
“阿草”
言致頷首,腳步不停地走到了皇帝跟前,掀袍,單膝跪地,抱拳道:“陛下,言致回來了。閃舞..”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然後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帶起來道:“回來就好,辛苦了。”
言致順勢起身,反握住皇帝手腕的時候,她突然如觸碰猛火一般縮回了手,皇帝立時便追上抓住她蜷縮着在發抖的手指,輕輕捏了捏,目露懇求。
爲何會這樣
明明有輕音姐姐在的
言致斂眉垂目,狠狠咬了一下下脣,避開了他的眼睛,退步到左首的父親身邊站定,問道:“父親明日南下,要帶多少兵馬季雲穆在西南有多少人馬”
言天伸手拍了拍她搭在自己椅背上的的手背,溫聲道:“西南多山地,霧障,北方兵士在當地無法發揮其能,再者季雲穆在西南經營近十年,西南駐兵二十萬餘,各族聯軍也不過三十萬,足以。何況季雲穆只是傷了肢體,又不是壞了腦子,必能予我諸多幫助。”
“你的意思,是不帶兵那將呢除了二哥,還要帶誰葉乾歷來心思縝密,跟隨你的時間也最長”
言天擡手,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只帶小白,西南季雲穆麾下已經有了他們既成的班子,我只是去做領帥,不是要取代季雲穆的。”
言致明白他的顧慮,她再明白不過了。西南之亂迫在眉睫,焉能在內部生禍。
深吸了口氣,將心中的擔憂壓下,迫使自己相信父親馳騁沙場二十餘年,區區一羣西南蠻夷又能耐他何言致轉了話音道:“我今日去見了西王妃,從她處得知了一些事,祁俊軒在固州練了私兵,兵馬數目尚未可知,但西王府所有財產收入俱用於此處了,我擔心他到得固州便會利用此時京中兵力空虛,父親南下之機起事。”
祁俊軒叛逃之時,西南各族聯軍進犯,這其中的關聯人人都看得出來,所以他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但,“攘外爲重,言叔安心南下,京中有我們,無論祁俊軒將要如何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不會就叫他如了意。”
一趟彭州之行,消失了近一月,在山野鄉間行走,太子黑了很多也瘦了不少,面容越發堅毅,提起祁俊軒再也沒了曾經迷惘悵然的模樣。
言致看着他明亮如昔的眼睛,目光一轉滑到皇帝帶着欣慰卻怎麼也掩不住暗淡的眼睛上,心上一揪,有些刺癢的疼痛。
有人本一直半靠在椅背上,手上轉着一串紫檀佛珠,對殿中的諸多事並未置一言,見她忽然紅了眼眶,眸色一沉,開口道:“此乃衛王韓氏在朝中所留暗樁與西王有聯繫者,之白,明晨之前全部拔了,其餘先不管,衛王幼子的身份也不必與外說明,林寒柯便暫且是林寒柯爲好。”
千允眉心微蹙,道:“雲氏且不論,錢氏又以何罪名”
“二者罪皆爲西王同黨,雲氏罪二在構陷大賢江氏,無端謀害鹿天書院數千性命,只此二者便足以,其餘小罪隨意列舉便可,重要的是讓天下看到朝廷對西王謀逆一事的態度,絕不退讓,絕不容忍,也讓天下看到朝廷整頓朝綱造福百姓的決心。”
祁俊吾動了動嘴角,卻在看到殿中諸人嚴肅冷厲的神色時把自己那點不足道的不忍壓了回去。
反倒是千允在聽到鹿天書院數千性命一詞時詫異地擡了眉眼,掃了一眼言致,視線落在釋離原身上,沉聲問道:“你所說鹿天書院數千性命一事,可是那年鹿天書院逍遙散案是雲氏所爲”
言致不明白千允爲何突然起了怒氣,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千允渾身上下充滿了與他不符的殺意。
但釋離原知道,逍遙王妃的來歷再不可知,再隱晦,也瞞不過釋族的眼線,而逍遙王之所以會和王妃有諸多糾葛,皆緣自這逍遙二字。
“雲儀親口承認,並因此事而自刎,絕不會有錯。”
千允得到肯定答案,忽然甩袖起身,說道:“我去刑部,明日審判雲氏,我親自去。”
言致一步竄上前,扯住他的衣袖,不容拒絕地道:“我要監斬。”
千允彷彿含了冰刺的目光看向言致,對上她不退半分的堅持,抿脣不肯同意。
皇帝就着昏黃的燭光看向堅持的兩人,輕咳了兩聲,說道:“公子,讓阿草去吧,有始有終,總該了了。”
如此一來,千允便拒絕不得,從她放鬆了的手中抽出自己的寬袖,甩了一下緩步踏出了大殿,殿外已有清濛的月光,他這麼一步步走出去,身上的殺意越來越淡,再回到了那個如仙人一樣的公子。
言致輕輕呼出一口氣,剛纔千允的狀態太危險了,她自己曾幾度陷入殺欲魔障,若無人引導,是很難醒過來的。
釋離原就勢拉了她的手,將人拉到自己身側,摩挲把玩着她並不細膩只稱得上修長的手指,脣角帶笑。
定王府,輕音扶着腰在門口候着言致翻身下馬,第一時間握住她的手左右看了看她的面色,心下一鬆,正欲開口,就聽到言致驚奇地摸着她微微鼓起的肚子道:“輕輕音姐姐,啊,嫂子,嫂子,這裏有我的小侄兒了是不是他多大了很快就會出來了是不是”
言致的手輕輕的帶着期待地在她小腹上來回撫摸,神色溫柔得彷彿能泛出水光來,小心翼翼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她平日裏打打殺殺粗手粗腳的影子。
釋離原替她牽了馬與言天並肩而來,輕音與釋離原點頭見禮,又將她的手合攏放在自己的兩隻手中間,握着搖了搖,溫聲道:“是,三月餘了,再有七個月你就能看到他了。先進屋,我再和你細細說好不好”
“好。”言致一邊隨着她往裏走,眼睛卻一直落在輕音的肚子上,她離開時和輕音姐姐玩笑說要回來看小侄兒,沒想到真的回來就看到輕音姐姐大了肚子,這樣的歡喜,豈是一兩句能夠言明的。“嫂子,大哥是五月初走的,他走時知道了嗎”
輕音笑着戳了下她瘦了許多的面頰,佯裝怒道:“你這是不信我的醫術那時都一月多了,我怎會看不出來”
“言致錯了,嫂嫂莫要怪罪”
“你呀,慣會裝乖賣巧~”輕音一路與她相攜,更多是言致覺得她身懷有孕,一路緊張過度地扶着她在走,入二門時輕音與她道:“你先去梳洗了,一會兒過來淳安堂喫飯。”
言致點頭,下意識轉頭問釋離原道:“你可要與我一起”
輕音聞言,笑罵了她一聲:“胡說什麼,釋少主乃是外男,我自會給備客院,怎麼能和你一起”
言致揉了揉被輕音敲了下的腦門兒,癟了癟嘴自己走了,這不是一路與他朝夕相對形影不離,連屋子都時常住的一間,她已然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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