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風溫柔的拂過，吹得他身後的楊柳葉子颯颯作響，初晨的太陽還沒有升起，天卻熱起來了。
他索性隨意的坐在池邊的大石頭上，百無聊賴的拿着一枚玉笛穗子輕輕的在水面上拂動，荷花池中的錦鯉以爲是主人在餵食，爭相涌了過來，密密麻麻鋪了一整個水面，遠遠地看，直讓人頭皮發麻。
“少主”素音目不斜視的走到近前，行了個禮。
宋煜收回那穗子，轉過頭看着素音，“回來了用過飯了沒有”
素音點了點頭，“素衣給我留了面。”
宋煜笑道：“臨行餃子歸來面，素衣最講究這些。”
“南宮尉到哪了”
“今日過午就能坐沙船從浦口過來，大概下午就能到了。”
宋煜點了點頭，不過眉眼卻彎了起來，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金陵各家都有什麼動靜”
“曾通政兩日前往京城遞了封信，是寫給金吾衛王之衡的。信上倒是沒說別的，只說些家長裏短的，還提及了沈府的壽宴，田夫人也回來了之類的。”
宋煜眸子閃了閃，“田夫人使的銀子這麼快就見效了”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要說什麼
他頓了頓，又問道：“還說些別的了嗎”
素音搖了搖頭，“下頭的人就回了這麼多。閃舞..”
王之衡是曾通政的學生，可也是陳閣老的女婿，他這是要透話給陳閣老，要他留意田郡馬
宋煜點頭，示意素音接着往下說。
“史府倒是一直寧靜無波，沒有人往外遞消息，也沒有人遞消息進去。孔府裏頭，大約也是因爲孔二夫人回來，辦了一場詩會就在咱們出城那兩日，請了金陵城裏幾家小娘子，大多都到場了，只有兩個沒到場，一個，是沈府的那位表姑娘，另一位，是陸姑娘。”
素音頓了頓，皺着眉道：“少主，聽說陸家亂的很，陸家的大老爺好賭，年前的時候已經將陸家的莊子輸了個精光，整個府裏現在只剩下一間米鋪支撐，府裏的僕婦奴才一個個偷懶耍滑，屬下就算是在陸宅裏晃一圈也沒有人發現進去了生人”他是懷疑陸姑娘其人並非是別莊上的那位小公子。
宋煜皺了皺眉，陸府，倒是和他想的不一樣，他的心中也有同樣的疑問，“你確定那莊子是金陵陸家的”
素音點了點頭，“派去的人假裝是收糧的商戶，去問了好幾家莊戶，都說是金陵陸家的。閃舞..”
宋煜扣了扣大石頭，眸子深處捲起一絲波瀾。
可是陸家的莊子年前就輸掉了
這麼想來，陸家的莊子早就易主了，那麼陸小姐，是否也被張冠李戴了否則，以陸家的現狀，如何養得起那十個身手不錯的護院
最好是見那陸小姐一回，不過深宅中的女子，見一面哪那麼容易
他的眸子閃了閃，忽然問道：“陸家端午在望江樓定了位子了嗎”
素音凝神想了一想，遲疑的搖了搖頭，“曾家、史家、劉家、王家、甚至宋家都在望江樓定了位子，陸家倒是還沒定不過以陸家現在的情況，端午節留不留位子可說不準”
素音點了點頭，又聽宋煜道：“沈府呢有什麼異動嗎”
素音想了想，道：“別的倒沒什麼，沈閣老早前啓程，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現已經過泰州了，跟着他的小尾巴也被甩掉了。”
“沈閣老老謀深算。”宋煜點了點頭，他早就料到了。
素音猛地一擡頭，平素裏常常板着的臉，忽然出現了素衣一般的八卦表情，“倒是沈府的內宅裏有些不太平”
宋煜挑了挑眉，“說來聽聽”
素音這才清了清嗓，笑着道：“沈老夫人派人將沈大老爺那個外室接回來了，結果那杜氏一回到沈府，就將沈府後院攪得一團亂，她先給了沈大夫人一個下馬威，見沈大夫人沒動靜，又挑剔起住的地方，跑到沈大老爺面前哭訴什麼爲奴爲婢的，沈大老爺找沈大夫人發了一大通脾氣，說她管家無方，攪得沈家後宅不寧，最後還摔門出走。結果沈老夫人今早就病了，遞了消息出去，沈大老爺巴巴的就回了沈府去了。”
宋煜也悶笑出來，“沈大老爺可真是三歲看老，沈大老爺這些年雖是沉悶古板的性子，做事也中規中矩，可到底是裝着修身養性呢，性子還是和他原先一樣，沈家以後可有樂子可瞧了”
素音也跟着笑了出來，“可不是那外室可使得一套綿裏藏針的好手段。”
宋煜又道：“那外室的身份你可查清楚了”
素音此番出去，就是爲查杜氏，杜氏本是杭州人，他去了兩日，也將杜氏的前因後果查了個大概。
“算是查清楚了，他原是杜家的女兒，杜家犯了事，女人被拘到了京城充作官妓，不過後來她輾轉被一個商人買走又賣到了江南，陰錯陽差成了瘦馬。不過她的身上還有一些疑點，杜家抄家的時候，那杜氏並沒有在杜府，而是兩日後從外面的莊子上找到的，這件事屬下還需要再進一步查證一番。”
“杜家，就是那個南山案的杜家”
“是。”
“唔，的確是有些蹊蹺，咱們人手不多，你叫下面的人謹慎些，她的來歷有疑，後頭指不定有什麼”
素音慎重的點頭應了，他已經不是那個初來乍到的素音，經過這一陣子的磨練，他變得更穩重。
“沈閣老既然已經回京城了，墨鵲可以撤回來了，等南宮尉到了，你便歇兩日。”
素音剛想拒絕，又聽宋煜道：“那兩個人招了”
那兩個人說的是在那別莊上拘到的那兩個神機營的人。
素音樂了，從懷裏掏出兩張藤皮紙，“招了，招了，幾天不讓他們說話，還給人捂上羊皮襖，放在火爐旁邊上，幾日折磨下來，不招纔怪”
宋煜低着頭，一目十行的看完紙上的內容，扔到素音懷裏，“你看過了嗎”
素音搖了搖頭，逼供這樣的事從來都是鴻雁素衣來做。
他疑惑的低頭去看，面上的表情卻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