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饒低聲回着話。
“他姑姑後嫁的那戶人家先撇的兒子在外頭養的外室的兒子,竟然在西寧衛陳述將軍手底下做了個百戶,而且頗得信任,她姑姑那繼子的正室是個混不吝的厲害人物,外室不敢走漏消息,所以,孩子沒足月就叫她打了下來,餓了三天竟然還活着,她一心軟,便將人託給了自己往年的姐妹。這件事,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左鄰右舍的,也從不知情,可見此外室心思縝密,奴婢也是因緣際會之下無意間知道的。奴婢叫初十專門回了趟金陵,找了如意姑娘,才知道的這件事,不過如意打聽到的也不多,因爲那個受託之人,早就在回邊關沒幾年就染了病死了,要不是如意和她有些淵源,恐怕這件事也無從探聽。”
二老太太沒了,除了往各家報喪,最要緊的,就是先將二老太爺叫回來,當然,二房的人去了二老太爺說過的香山別院找過了,人卻沒在,宅院裏也空空蕩蕩的並不像有人住過,二老爺一咬牙,便叫了大老爺幫忙,也頗費了一番周折,五日後纔在翠雲閣將人找到了翠雲閣,可是京城裏有名的綃金窟之一。
二老太爺上了年紀,卻越發胡鬧起來,他怕住在窯子裏被二老爺知道不好,所以才編了個與同年同遊的藉口,並不是真的去了香山別院。而那個與二老太爺在一塊兒的,卻確實是他的同年。
可是說到二老太爺的這個同年,卻似乎是忽然間冒出來的,從前一直沒有往來,最近才走動的頻繁了,此人是大同人,只在老家開了間茶樓,可是花錢卻大手大腳,錦棠覺得可疑,這才叫綠饒通知初三他們去查,沒想到,一查之下,竟然還牽出了旁的事。
錦棠皺眉,她不覺得打聽這些細枝末節有什麼不對,相反,前世,她就是因爲放過了太多的細枝末節,到最後才彌足深陷以至於悔之晚矣。
她索性放慢了步子,聽着綠饒說下去。
“小姐可能不知道,二老太爺的這位同年娶的繼室,比他小了有十五歲,而這繼室,竟然是應縣知府夫人孃家的姨妹,論身份,他是攀不上這門親的而且,初三查到,應縣的那個知府給他們家的姑娘們請了個西席,那位女先生卻是寶安書院去年已經告老回鄉的阮實秋的女兒”
錦棠挑了挑眉,她們家這位二老太爺可真是從來沒叫人失望過,無論查什麼,都能查得到他。
“阮秋實可是山西人”
“並非,他是湖州人,不過,他先夫人的祖家是山西人。”
“二爺爺這個同年,和寶安黨有關係二爺爺不知道”
“他與寶安黨有沒有關係,初三他們還在查,至於二老太爺知曉不知曉,奴婢不得而知。不過,有一件事,奴婢有些擔心”
錦棠脣角微掀,“外室的那個孩子”
綠饒難得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他本是市
穆承毅畢竟不只是賬房先生,錦棠身邊的人都知道,穆先生是做幕僚的。
“先生回信很快,卻是讓他去好好查,這才知道,他是陳總督身邊當紅的得力人,他若是也與寶安黨有關係,那陳述”
小舅舅此次去西北,可是要走陳述的路子若陳述不可信,那小舅舅豈不是羊入虎口
“陳述不可能是張閣老的人”
錦棠的心中忽然有些慌亂,不知道爲什麼,這些忽然而來的未知,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惶恐,陳述是她不熟悉的,他甚至十幾年後都從未在京城的圈子出現過,可是,外祖母卻把小舅舅託付給了他。
她忽然有些惴惴,聽說邊關苦寒,也有許多的人,被京城的富貴迷了眼。
外祖母就算是有什麼關係,也都是十幾年前的人了,時間一久,人心,難道真的不會變嗎
涉及到邊關,還很可能涉及到小舅舅,而她,連京城的這些關係甚至都還沒有捋清楚,更何況,西寧衛那麼遠,她若想籌謀些什麼,太難了。
錦棠嘆了口氣,“你叫初三從咱們的護院裏,找一個可靠的人,叫初八親自帶人去,不必急着回來。這幾日就動身,越快越好。”
綠饒點了點頭,心中記下了,打定了主意等晚上了趁人不注意去一趟初三那。
綠袖見綠饒說完了話,便湊了過來,眼中波光流動,轉着眼珠壓低了聲音:“小姐,二老太爺從回來,二房就沒消停過,現在連族裏的長輩們都知道了,二老太爺撒的一手好潑皮,與二夫人因爲二老太太的嫁妝爭得雞飛狗跳。”
錦棠有些發怔,前世,二老太太沒了,她好像就隱約聽下人提起過二老太爺與二太太爭嫁妝的事,沒想到,隔世之後,事情變了,人卻沒變,就算二老太太提前早死,二老太爺還是會和二夫人爭。
“二老太爺回來,沒聽過什麼風聲麼”
綠袖知道,小姐問的,是關於毒雲腿的事。她搖了搖頭,“曾老太太親自下的令,更何況,大夫人當天下午就發賣了二房一個頗有威望的媽媽,府裏也就沒人敢提了。”
錦棠知道,也只有文氏發話了,纔有這樣的威懾力。
不過,這件事,二老太爺即便知道,以他的性子,怕是也不敢鬧的,畢竟,他不敢忤逆了老祖宗,而老祖宗在這些孫子輩裏,最瞧得上的,大約就是父親了。
天漸漸的暗了,靈堂裏,早就燈火通明,大約是因爲放了冰,還沒靠近,便開始覺得一片沁爽。
“小姐,”綠袖拽了拽正在想事情出神的錦棠,朝着前邊努了努下巴。
錦棠一擡頭,便撞上了一雙瞪得和銅鈴一般大的,憤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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