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馬車還沒走出衚衕口,馬卻長嘶一聲停了下來。
車伕是馬房的李二,這人雖然有些油滑,趕車卻當得穩妥,最重要的,他是曾老太太陪房的親故,也算是馬房中爲數不多的可信之人。
這廂綠袖緊張的抓着錦棠的袖子試圖查看,生怕她結痂的傷口崩裂。
那邊李二已經將人趕到一邊重新駕車回了話“陶媽媽家的,想是還不知道消息,說是家裏沒有藥也沒有米麪了,來要些銀錢,卻沒想到不但沒見着人反被看門的婆子轟到衚衕口不許她靠近,看見咱們的車出來,這才冒死一攔。”
錦棠這纔想起,從前似乎聽說過,陶媽媽家裏還有個生病的兒子。
陶媽媽已經死了,小丫頭又要上哪裏去要錢
她嘆了口氣,可恨之人總有可憐之處,陶媽媽的兒子又何其無辜
馬蹄嘚嘚漸遠,小丫頭抱着鼓鼓的一包碎銀子,望着已看不見蹤影的馬車方向神色茫然。
城門樓上,蕭湛望着陸府的馬車在官道上漸漸走遠,靜靜收回了目光。
岐銘站在身後低聲稟道“蕭氏那邊剛傳來消息,九重樓的人已經出發了,在漷陰鎮外的長陵山動手。”
蕭湛點點頭,轉身下了城樓,剛想叫岐銘牽了馬來,卻被來人絆住了去路。
蕭湛眼風略過來人看向跟他幾乎同時出現的鞏江,“查到了”
今兒上午傳來消息,有一批貨物剛從碼頭押下來便被打劫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查到了。
鞏江上前一步在蕭湛耳側低聲道“查到了,是大新寨的人乾的,不過他們十分警惕,屬下只追查到他們的二當家在漷縣出現過。”
蕭湛眉頭一皺,又聽鞏江繼續道“不過大新寨的寨主十分高調,聽說正四處搶掠良家姑娘做壓寨夫人,通州近半月卻實有六個姑娘失蹤,說是被擄走了,其中漷縣就有兩人。屬下已經在漷縣周圍都派了人手。”
蕭湛點點頭,又看向來人“什麼事”
來人是寧安候府外院的二管事,雖然滿臉焦急卻不敢僭越,直到蕭湛來問方敢上前回話“夫人不好了,老爺讓您快回去”
蕭湛一怔,眼前忽然閃過母親那雙因爲受風而腫痛難消的手,再眨眼已是母親那張有苦難言無奈的笑臉,他的怒氣忽然翻騰起來。
“如何不好”
二管事頭垂得很低,“奴才不知,老爺只說叫您快快回”
那便是很嚴重了。
蕭湛拉着繮繩的手握得很緊。
眼底那一絲唯一外露的怒意卻早已不再,目光越過鞏江看向城門外筆直的官道。
官道上的車馬不多,遠處也只有三三兩兩的馬車。官道延伸,一直到天盡頭,馬車彷彿也要一直走,直到天山一線窮盡處。
“鞏江隨我回去。”話是對鞏江說的,目光卻落在了岐銘身上。
岐銘會意,即刻循着陸府的馬車而去。
蕭湛回府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從來穩重的他沿途撞翻攤鋪不知凡幾,等到正要穿門而過,煦暖的陽光打在寧安候府的鑲金匾額投射進他的眼。
陽光分外刺眼,氤氳在他月白長衫上映出一圈帶刺的鋒芒,就連平日裏那張人畜無害的狐狸臉也顯得森寒起來。
“大,大爺”二管事上氣不接下氣的悶頭追在後頭,見蕭湛停下來,不由出聲提醒。
蕭湛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看着二管事聲音無波“你說我爹吩咐我回來”
二管事一愣,喘着的粗氣一梗,噎的他頓時紅了臉,“是啊老爺吩咐”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頭幾乎要縮進脖子裏,最後幾乎央求道“大爺您別爲難小的您您還是去看看夫人吧”
蕭湛沒有說話,只是面露譏誚便要離去。
二管事嚇得頓時跪倒在馬前攔道“大爺,您不能走啊”
蕭湛卻不再停留,撥轉馬頭躍過二管事便疾馳而去。
“二管事”門內有人跑出來。
二管事從驚嚇中醒過來,連滾帶爬的往門內跑“還愣着做什麼快去給老夫人回話啊”
就在方纔岐銘出城的時候,陸紹定也收到了錦棠去莊子上的消息。
“出城了,身邊沒跟着人。”
陸紹定冷笑一聲,“陸紹安也放心”
身邊之人彷彿一尊雕像一般,眉眼不動,也不答話。
陸紹定又問“常仞還沒找到”
“沒有。”
陸紹定眉頭緊鎖,心中隱隱難安,“陸紹安還沒有那個能力悄無聲息的殺人,二爺都找不到,一定是藏在了哪裏。”
常仞知道他的事最多,就算不會出賣他也並不能安他心,畢竟,只有死人才是最衷心的。更何況
“會不會是那晚在玉河邊上”謀士打斷了陸紹定的沉思。
“不會。”陸紹定肯定的搖頭,“常仞是個謹慎性子,那晚玉河邊上太亂,貿然出手更容易暴露,他不會那樣做的。”
所以他斷定常仞還沒死。
一定是陸紹安將人給藏起來了。爲了對付他。
“不如將五小姐抓起來”謀士提議。
陸紹定緩緩搖頭,“還不到撕破臉時候。”
謀士絞盡腦汁。
“不如直接殺了。”陸紹定身邊一直不說話的人忽然開口。
見陸紹定看過來,他又道“九重樓已經跟蕭情定好了動手的地點,我去查過,那附近有個土匪窩,最近幹多了強搶民女的勾當,偶有遭到反抗死個人也不稀奇。”反正無論怎麼查,也查不到其他就是了。
謀士欲言又止“若是五小姐出了事,大夫人那恐怕對蕭府不好交代”
“蕭府”那人不屑的冷哼一聲“不過一個蕭湛,黃口小兒罷了蕭情現在也是內院夫人做久了什麼人都怕。”
陸紹定果然露出笑容,“那一切便仰仗金爺”
被稱作金爺的人身手招來一人低聲吩咐了幾句後道“順便派人查一下她的莊子別院。陸紹安那若是找不到頭緒,或許在這丫頭身上能找出線索也不一定。”
謀士眼睛一亮“不愧是漕幫北方分舵主”錦玉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