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敲門而入時,天星子正在給老耶律講大宋風物。
兩個老頭一個說得唾沫橫飛,一個聽得興高采烈,像是兩個老頑童一般可愛。
石頭見二人精神飽滿旺盛,心中也是歡喜。他輕輕咳了一聲,躬身施禮道“啓稟老爺,收了一件玩意兒,我看着還不錯。不過東西的主人想着再借一晚,說是東西另有神異,想着給老爺指一下。”
耶律堅城不動聲色地呷了一口茶,矜持地微笑道“哦東西的主人在何處來了麼”
“回老爺,來了”石頭連忙將女孩讓進屋子。
女孩一進屋,見屋裏整潔,氣味清新;錦榻上箕踞着兩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心中自然地鬆了一口氣。
女孩盈盈一拜,聲音清脆甜美“小女子禪紅葉見過二位長者。小女子懇求長者憐惜,將此物借予我一夜。小女子與郎君相約今夜見面,還需藉助此物,郎君才能找到我。我的郎君是神仙中人,若二位長者肯相助奴家,到時郎君必然另有重謝”
天星子一直笑吟吟地不做聲,渾濁的老眼中卻有兩道銳利的精光在女孩禪紅葉身上審視着。
耶律堅城笑呵呵地一招手,石頭乖巧地給禪紅葉遞上一張錦墩。
“借東西好說,可否讓我家老爺先看看東西”天星子和藹地說道。
石頭忙將懷中的銀帖子遞了上去。
此時天色已經夕陽低垂,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
石頭將軒窗一閉,屋內更是黑黢黢的看不清人面。
耶律堅城將銀帖子緩緩打開,一道柔和的銀光緩緩點亮。銀光很亮,很涼,很潤澤,將屋子裏照得纖毫畢現,亮如白晝。
銀光雖然亮,卻絲毫也不刺眼。一股清正淡雅的芬芳從帖子裏飄散出來,染透了整個屋子。
天星子聞到這股味道,微不可查地震了一下,和石頭深深對視了一眼,這才做出一副激動的表情跟耶律堅城說道“老爺,上好的東海銀,神木紙。”
耶律堅城這段時間嚐嚐聽天星子講寰宇之內的奇聞異事,對這兩種極品材料自然也是如雷貫耳,當下極有興趣地湊過來細細查看。
小姑娘禪紅葉楚楚動人地嬌聲道“長者,這寶物還有一樣本事呢。”
不待老耶律回答,禪紅葉帶着一陣香風走到錦榻前,將小軒窗推開,銀帖子正對着窗外天邊初升的明月。
在兩老一少的驚奇注視下,一道道迷離的光影從雪白的神木紙上幻化而生。
帖子裏紙面上畫着的那一件件奇珍異寶彷彿一瞬間活了過來,在紙面上閃爍着醉人的寶光。
最神奇的是,居然有婉轉千回、悅耳動聽的琵琶聲從帖子裏傳了出來。
這琵琶聲如泣如訴,似真似幻,讓人忍不住陶醉其中,靜靜傾聽;絃音陣陣之中,還夾雜着一位女子若隱若現的輕聲淺唱。
兩老兩少都沉醉在這動人的天籟中,心懷大暢。四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在各自最美的回憶之中,心也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
四人在高軒之上遠眺,遠處青山如黛,綠柳如煙;近處是城中緩緩浮現的青嵐,那是錦官城裏千家萬戶絲絲縷縷的炊煙。
這就是人間煙火啊,四人不由得如此想到。
屋子裏蒙上了一層迷離的月光,顯得晶瑩澄澈,宛如月上廣寒。
一聲很輕,卻很清晰的打板聲敲響。
細膩如沙的光暈鋪開,一道銀色的光門從帖子上投放到潔白的灰牆上。
一隻潔白如雪的白靴從光門中伸了出來
一把有磁性的溫柔男聲從門中響起“紅葉,我終於能帶你走了”
石頭幡然驚醒,饒有興趣地打量着桌子上閃爍着熠熠光華的銀帖子。
女孩禪紅葉卻情深款款地撲了上去,乳燕投懷似的撲進了光門中走出的男子懷中。
“蕭郎,蕭郎我終於能碰到你了我好快活”女孩心中彷彿有無數委屈,盡數宣泄了出來。
光門裏走出的男子彷彿畫中的謫仙,俊美絕倫。他出來後看到兩老一少,稍微怔了一下,卻還是溫柔地抱住了禪紅葉,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安撫着小姑娘的心。
禪紅葉小臉紅撲撲的,寫滿了濃濃的幸福。她迷醉地看着男子細膩白皙的臉,手死死地抓着男子的袖子,生怕這是一場美夢。
“蕭郎,我爹把這帖子賣了,多虧了這位好心的長者肯將帖子借予我一晚,我才能等到蕭郎來接我。蕭郎,你替我好好謝謝他們好不好”
禪紅葉對着蕭郎撒着嬌,她心裏甜得像流出了蜜,腦子裏全都是以後神仙眷侶的美好生活。
“啊”白衣蕭郎一怔,神色有些複雜“賣了你爹將帖子賣了”
“對呀,爲了給我妹妹籌錢治病。”禪紅葉嘆了一口氣,轉而又開心起來“蕭郎,你是神仙中人,有沒有辦法把我妹妹治好”
“蕭郎”有些魂不守舍,他嘴裏一直在喃喃地叨唸“賣了居然賣了怎麼就賣了呢紅葉,誰買的”
“哦,這位公子買的,”禪紅葉也注意到了心上人的心神不寧,她心裏有種不安的感覺,小心地問道“怎麼了,蕭郎,有什麼不妥嗎”
白衣蕭郎沒有回答她,而是心若死灰地看了她一眼,屈腿跪在了地上,對着石頭行了一個大禮“御宵派神機貼甲子器靈蕭玄都,拜見主人”
這句話一出,禪紅葉呆住了,石頭呆住了,天星子一口茶噴了出來,老耶律更是一把捏碎了茶杯。
“器器靈是什麼”禪紅葉臉色煞白,小手顫巍巍地牽了牽蕭郎的白衣,“蕭郎,你別嚇我,器靈是什麼啊”
蕭玄都眼裏蘊着晶瑩的淚花,緩緩回過頭,悽聲道“紅葉,哪怕晚一天將帖子賣了也好啊。我就可以和你雙宿雙飛了。怎麼老天非要這麼作弄人啊,爲何偏偏是今天將我賣出去”
石頭心裏猜到了事情的大致,也不由得感到造化弄人。
禪紅葉一下子癱倒在地,她的手緊緊抓着蕭玄都的胳膊,怎麼也不願意放開手修真風物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