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井兒和梅生正在天王殿前打掃着,井兒剛進寺的時候,被四大天王的神像嚇了一跳,便總是在外面掃地,而梅生便總在內殿打掃。寺裏還有其他的居士,他們也有各自的活,平日裏幹完了寺裏安排下來的活,便可以自己修行了。井兒本以爲可以在寺裏認識更多奇怪的人,卻沒想到的是,大家大都是一副和善面孔,實際上卻是總是離人遠遠的。
井兒就此問過若靜大師,若靜大師說:“不是不和別人親近,恰恰相反,反倒最親近的就是他們了。”
井兒並不明白,若靜大師也不做過多的解釋,只想微微笑着,只說:“你可知,他們是爲何遠離是非紅塵,來着深山幽靜之地清修的嗎”
井兒搖搖頭,回答道:“我連自己爲什麼要來這裏當居士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其他人的事情呢”
若靜大師不說話,依舊只是笑着。
“梅姐姐”井兒掃完了天王殿前的地,便進到了殿內,小聲喚着梅生。“外面我掃好了,我來幫你打掃殿內吧”
“哦”
梅生一驚,這井兒不是害怕四大天王的神像的嗎今兒居然自己主動說要過來幫忙。
“那你把香灰和香案收拾一下,抹布在水桶裏,水桶在門邊。”梅生回了一聲,便又繼續添香油。
井兒微微顫顫的擡起小腦袋看着四大天王的神像,一人有幾米高,高大威猛,衣帶飄飄,手裏還拿着武器。各大神像的表情刻畫得生動,就好像真的一般,大大的眼珠子就好像要掉下來,大嘴張着,能一口吞下小小的井兒。
“嘿嘿嘿”
井兒有些害怕的笑了一下,便低下了小腦袋,去門邊提了水桶,擦香案去。擦着擦着,井兒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便跪在了神像面前,雙手合十放在了胸前,虔誠的祈禱着。在一旁的梅生瞧着井兒着模樣,忍不住笑。
“你可是闖禍了”梅生輕聲說,語氣輕飄,帶着玩笑。
井兒並沒有立刻回答梅生的話,依舊祈禱着,心裏頭把想說的說完了,便朝着神像磕頭,認真得不行。等起了身之後,井兒才送了一口氣。
“沒有闖禍,只是有些事情想請求神明保佑罷了。”井兒一臉憂愁的撓了撓小腦袋。“我進日可乖巧着呢,你說,我這樣乖巧,這樣虔誠,神明會原諒我以前闖的禍,然後保佑我嗎”
梅生被井兒這般認真的模樣逗笑,輕輕揉了一下井兒小腦袋,說道:“會的不管你是好的,壞的,神明都會保佑你的,因爲你是虔誠的,你相信神明,神明自然保佑你。”
“那便是最好了。”井兒微微擡起腦袋,看了一下高大的神像,內心充滿敬畏。
井兒在想着什麼呢離家那麼也有小半年了,如今她的生辰也要到了,她便想着要偷偷跑回雲奚去,去見見家人,去看看雲奚,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去。於是她最近乖巧得很,只想着能把所有可以胡鬧的機會全湊到一起,然後她想回家。
“對了,若靜大師說,再過幾個月,冬天的時候,會帶我們到山下去化緣,這可是難得能出山的機會”
梅生很是高興,有的沒的說了一堆,說要去幾天,要去哪裏,要注意什麼井兒卻沒怎麼用心聽,只偶爾應了幾聲,心裏頭全是雲奚,只盼着早日能回家去,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時間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井兒的生活也是和普通僧人一般,日夜修行着,似乎生來就是爲了此,於是無論多佶屈聱牙,無論多苦澀難懂的經書都不會放棄,日日夜夜的鑽研着,永不停歇。井兒已經適應了寺裏的生活,每天都有既定安排好的事情,只是跟着就行了。
這樣的日子,讓井兒覺得無趣,於是井兒決定在生辰前兩天出寺,逃跑回家。
夜裏,兩人圍着圓桌而坐,桌上點了一盞青燈,梅生正溫着經書,井兒卻坐着發呆,心思不知飄到哪裏去。
“你想着什麼呢要是困了,便早些休息去吧。”梅生好笑的看着一臉迷迷糊糊的井兒。
“你惹我生氣的時候還少嗎有事你便說吧,省得你想丟了魂似的。”梅生笑了一下,把經書合上,認真的看着井兒。“你說吧,我聽着。”
“嗯”
井兒不敢看梅生,左手拉着右手,右手又拉回左手,似乎有些緊張,眼神飄忽不定。
“我有一天晚上,路過路過藏經樓,然後我聽到了女人的聲音和男人的聲音”井兒不敢擡頭,因爲她知道,現在梅生一定是一臉驚訝又是生氣的模樣。
“藏經樓不是寺裏的禁地嗎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吧可我聽到那個男人,他叫那個女人叫心肝兒,聽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我本來覺得長林寺是一個清靜,安逸,修行的好地方可是那天晚上之後,我總有些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可能是有些失望,或者是不解,再或者,有些害怕”
“梅姐姐,你說,長林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梅生一下羞紅了臉,她知道井兒聽到了什麼,也知道里面的那個男人是誰,只是卻不知道如何和小小的井兒說。剛來寺裏不久,對寺裏地形還不是很熟悉,一次不小心迷了路,走到了北門,看到了後堂主正摟着一個女子,一個十分妖嬈的女子,兩人正往北門走去。
梅生嚇得趕緊躲起來,看他們出了北門之後,才悄悄的走出來。梅生走得輕又慢,生怕被發現,卻不巧的是,北門外突然響起了男女急促的呼吸聲,女子的嬌笑聲劃過清晨天空,落到梅生耳邊,從小在市井生活的梅生一下便知道了他們在幹什麼,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可這又如何和井兒說呢這世間本就沒有什麼地方是真的乾淨,沒有什麼地方能美好到一塵不染的。不,孩子的心靈是最純潔乾淨的,也是最美好的,可是,不管再美好純真的孩子,都要成長,在這渾濁世間裏經歷悲歡。
所以,梅生決定還是要告訴井兒這方面的事情,井兒也應該重新定位一下,男子和女子,是截然不同。
“井兒”梅生羞紅着一張小臉,也不敢看着井兒。“你知道女人爲什麼會懷孕嗎”
“”
井兒在那個晚上聽到了她這僅十一年的歲月裏,最不可思議也是最無法想象的事情,她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也從未想過這是人生中非常普通的事情而已,小小的她一下並不能反應過來。不僅是因爲男女行魚水之歡是她從未了解過,更多的是,後堂主和那個妖嬈女子的事情,讓井兒不停的泛噁心。
在井兒的心裏,寺院是佛門子弟修行的清靜之地,僧人門一心向道,了卻凡塵,看透世間,那麼的獨立於世,卻不曾想出了這樣一個道德敗壞的後堂主,不僅在寺裏做這樣的事情,還那麼不知檢點,全沒有一點僧人該有的模樣。
梅生紅着一張小臉兒,小嘴抿着,眼神裏全是女兒家的羞澀,暖黃的青燈照着,很是好看。
“不管後堂主這樣做對不對,我們都不應該知道太多,我們寄住在長林寺,本就是外人,你要是插手了,又能怎麼樣呢我們只是居士罷了,萬一被發現,我們知道這些事情,到時候就不知道如何在這寺裏待下去了”
梅生輕輕握住井兒的手,十分認真的說:“你千萬不要再去藏經樓了,時間久了,他肯定會露出馬腳的,再說他能坐到這位置,肯定不是好惹的,我怕你遇到了麻煩,可我現在卻無法護你周全,若是萬一你讓我如何對得起老爺夫人,如何對得起我自己呢”
“我的好井兒,這世間上有許多的事情,不是僅憑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的,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得到一個圓滿的解釋,僅憑一腔熱血就能成事的話,這世間哪裏還有那麼多失意之人”
“我的傻井兒,不要再查了。”
井兒沒有回答,突然回憶起了什麼,似乎之前,顧夫人也和她講過類似的話。
“如果一時的妥協能換來永久的安寧,自然值得。”
“可人怎比得過天,有些時候,不得不失去心愛的東西來換取更加重要的東西纔行,這都是命中註定的,雖然心愛,卻註定要失去。”
井兒恍惚了好久,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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