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天了,師傅打點好了的後事之後,把孩子送出去了。”雲星十分牽強的扯了一下嘴角,道:“你們本也同長林沒關係,這事告訴你們,也別對外說去,不太好。”
“嗯”梅井兩人應了一聲,沒再講話。
雲星似乎也不想再說些什麼,連着好幾日沒有休息,此次她只感到疲憊,連悲傷都來不及悲傷。
就這樣安靜了好一會,雲星站起了聲,揉了揉梅生和井兒腦袋,啞聲道:“好好休息吧。”
“”梅生和井兒不知道說什麼好,看着雲星出去之後,又是好一陣沉默。
井兒有些心不在焉的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遞給了梅生,然後又自己再倒了一杯,小口小口嘬着。
“雲”井兒才張開口想說點什麼,眼淚就開始往下掉。
梅生的眼眶早便盈滿了淚,側過身子把井兒擁到懷裏,一下一下的輕輕拍着,柔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梅生抱着井兒,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隔日一早,小陳逸抱着一堆糕點過來敲門時候,看見梅生和井兒都哭得紅腫的眼睛,嚇了一跳。
“你們昨晚做賊去了”陳逸忍不住笑了笑,把糕點都往桌子堆。
“沒。”井兒明顯不太想解釋,依舊沒有從噩耗中走出來,有些心不在焉的,拿着經書卻一直在出神。
“小少爺怎麼整天都有喫不完的糕點”梅生瞧着比井兒好些,畢竟從小經歷的多,這會已經緩和了好些,瞧井兒不太願意搭理人,便問了一句。
“嘿嘿。”陳逸笑了,坐到井兒旁邊,趾高氣揚的道:“我聽顧夫人說,顧井最喜歡喜歡飄香齋的糕點,於是便讓府裏的人每日買了送來。”
梅生一聽這話,不知道如何應答,這就是富家子弟嗎惹不起惹不起。
井兒聽了這話,才擠出一絲笑來。
“來寺裏便是來修行,酒肉不沾,你倒好,仗着家裏頭寵你,倒是來長林寺裏作威作福了。”
陳逸笑容一僵,心道:這還不是都爲你了開口想罵一句顧井不識好人心,轉頭看見井兒紅腫的眼睛,也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便改了口。
“你在寺裏頭就規矩了不是惹禍就是出逃,倒是有臉說我。”陳逸自顧自的開了黃皮紙,把糯米餈推到井兒面前,柔聲道:“你倒是喫一塊,好歹是剛送過來的,別說我得了好處沒想着你,我陳逸可重情義呢。”
井兒笑了,吃了一塊,叫梅生也一塊喫。
“好喫嗎”陳逸期待的看着井兒,小手兒緊緊攥在一起。
“好喫。”井兒拿了一塊塞進了陳逸嘴裏。“叫人送來,可卻全給了我,你自己也喫啊。”
“唔”陳逸囫圇吞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嗯”
“好喫嗎”井兒反問。
“好喫。”
瞧陳逸傻乎乎的模樣,井兒心頭終於輕鬆了些,轉眼看到一桌子的糕點,一累累黃皮袋子上都貼了一張紅簽寫着“飄香齋”,便又開始出神了。
有點想家。井兒自嘲的笑了笑,覺得自己有點沒出息,不管遇到什麼,大事小事,開心不開心,想到的都是家,都是雲奚。如果現在有家人在身邊,也許聽到沒了的消息,可能不會像現在這般空落落的,也不會這般寂寞。
“怎麼了”梅生微微皺了眉頭,輕輕拍了一下井兒的肩膀。“要不你再睡一會吧。”
“嗯”陳逸放下手裏的糕點,看向井兒,又瞧見她在出神,有些惱。
“啪”陳逸突然伸出雙手拍了井兒的臉,見井兒回神,就這樣捧着井兒的臉轉向自己,認真的看着井兒的眼睛,言語有些顫抖。
“我就在你旁邊,你又在想着誰”
井兒愣了一瞬,瞧見陳逸眼底裏帶着慌亂和着急,忍不住彎了嘴角。
“你瞎醋什麼那麼酸。”
“我”陳逸被問得慌了心神,鬆開了手,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我沒有”
井兒伸手捏了一下陳逸緊張得發紅的耳朵,淡淡回答道:“我想家了。”
“哦”陳逸乖巧的坐着,井兒還輕輕捏着自己的耳垂,他依舊有些慌亂,垂着腦袋,看着自己的手指頭,低聲回了一句。
不然一直呆在屋子裏,實在是有些壓抑。
陳逸點了點頭,井兒瞧了梅生一眼,梅生笑了笑,放下經書,也一道起身。
已經是盛夏,早上還能涼快點,辰時一過便更火燒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山上高,離太陽也近些,這日頭不把人熱脫一層皮不罷休似的。山上樹多,知了更多,一個勁的吵,煩人得很,吵得井兒頭疼。
庫房盪鞦韆處背陰,稍微涼快些,井兒抱着本經書躺在石條上降溫,梅生坐在旁邊背書,而小陳逸在不遠處盪鞦韆,一下比一下高。
“別蕩那麼高。”井兒喊一句,有些懶洋洋的。“你要掉下來了我可不接你。”
“用不着。”小陳逸身子向後,腳伸直一擡,便蕩得老高。“小爺我盪鞦韆可厲害着呢。”
“呵,德行。”井兒翻了個身,側着,面向着梅生。
梅生看着井兒沒精神的樣子,有些憂心,剛剛路過的藏經閣的時候,井兒有意的避開了,繞了一下。聽悟風師兄說,長公主聽聞了這件事,叫了人手過來幫忙重新搭建一座藏經閣,又從各地收羅了各種經書,過些日子便送上長林來,盡一點綿薄之力。
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方丈對外說的是夏日干燥,夜讀時一點火星子不小心着了書,才起的火,德一在那日也已經沒了,祕密處理了之後,沒人再提起過。偶爾遇到方丈的時候,總覺得似乎老了些,說不上來,應該是沒有什麼精神的原因吧。
陳逸是過來玩的,自從知道顧家把顧井許給自己之後,便三天兩頭哭鬧着要來長林,如今過來了了,如何都不肯回去,生怕井兒不見了似的。顧井不清楚上一輩的事情,但當時瞧着顧老爺的語氣,應該是欠了陳家的大恩,親事推拒不掉。顧筠不想嫁,陳老爺又想要顧井當兒媳,顧井不想讓顧筠難過,也不想顧老爺難做,更不想顧家欠了別人,於是應了。
井兒還不明白這些兒女情長,想和誰過一輩子這樣的想法並沒有出現過,可如果可以自己選
腦海裏閃過一個翩翩公子,井兒微微捂緊了心口,皺了眉頭。
不該有的念想還是儘早斷了吧,徒增傷悲罷了。
“睡着了”陳逸小聲問着梅生,回頭又盯着井兒緊緊皺着的眉頭,接着道:“好像做噩夢了。”
“嗯井兒從小夢魘纏身,估計是病犯了。”梅生放下經書,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能叫醒她嗎”陳逸看着井兒的樣子似乎有些難受。
“不能。”梅生解釋道:“聽說這樣叫醒的話,人會變傻,要等她自己醒過來。”
“嗯那,那這既然是病了,應該有藥吧”陳逸覺着這可行,便又追問道:“放哪兒了有藥方嗎”
“這個沒有。”梅生想了想,道:“陳小少爺應該不知道,井兒前年還在雲奚的時候,陳老爺請來了澄水的高人爲井兒做法,之後便沒再喝藥了雖然偶爾也會失神,不過師傅讓她每日念清心咒之後,基本便不會再做噩夢了,可能是”
梅生想,可能是的事情,讓井兒心裏頭不好受,纔會這樣,可又不好對陳逸說。
“可能是什麼,你倒是說”陳逸催促道。
“大概昨夜沒睡好吧。”梅生轉了話頭,說道:“你去玩吧,讓她再睡一會。”
陳逸看了看梅生,有看了看井兒,慎重的搖了搖頭。
“沒什麼好玩的。”陳逸蹲了下來,看了一會井兒被夢魘糾纏的樣子,十分心疼,弱弱的開口問道:“梅生姐姐,那那個姓陸的小子會有辦法嗎”
“嗯”梅生緩了一下,問道:“你說的是陸小大夫嗎”
“嗯。”陳逸有些不耐煩的應了一聲。
“陸小大夫醫術高明,也許”梅生停頓了一下,又否定了,道:“顧家訪遍名醫,爲井兒治病,都沒有結果,陸小大夫即便醫術過人,我覺着也不一定有辦法。”
“再說,這不一定是病。”梅生有些不知道怎麼啓齒,拐着彎說又怕陳逸聽不懂,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直話直說。“也可能,是不小心招惹了什麼東西不然,陳老爺也不會請道士來給井兒施法。”
陳逸聽完,表情更是痛苦了,一副無奈又心疼的模樣,小手緊緊攥着衣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