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佩蓉側着頭沒去看盛心雅，盛心雅卻緊緊地掠着她，想要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仔細。
“徐良呢？”過了好一陣之後，盛心雅到底還是先出了聲，“他……不是你的男人嗎？”
羅佩蓉聞言，雙手揪緊了凳子邊沿，卻還是控制不住手上的輕顫。
“他知道你變成現在這樣嗎？”盛心雅又問道。
“我……”羅佩蓉咬了咬牙，“我沒有……告訴他。”
當她將這句話說完的時候，鼻腔裏盡是酸意。那酸澀的感覺直往上涌，讓她的眼眶又酸又脹。
她怎麼能夠說得出口，說其實自己會變成現在這樣，完全就是徐良所爲？那個人對她再狠，那也是心雅的親生父親。她的女兒……到時候要怎樣去接受這樣的事實？
而且，她要是真的說了的話，心雅一定會追問事情的原委。到時候，她又該怎麼去說？心雅已經很反感她和徐良當年的手段了，如果她再知道自己的媽媽竟然那麼壞，心雅到時候又該怎麼去看她？
她不想讓自己的女兒知道她的母親是那麼壞的一個人，她一點都不想，哪怕那些都是事實。
盛心雅輕笑着冷聲問道：“爲什麼不告訴他？”
羅佩蓉蒼涼地笑了一下，強忍着心中的酸楚和怨恨，用還算正常的聲調說道：“我和你爸爸……”
剛說得這幾個字，就見盛心雅不悅地皺了皺眉頭。她訕訕一笑，“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稱呼，可……那都是事實。”
“……”
“這麼多年來，我幾乎都是以完美的形象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樣的狼狽。我的腿……也許是真的治不好了，而且……他最近也有些難處，所以……告訴他幹什麼呢？”
天知道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是多麼的受折磨。
以前還在徐家的時候，那時候母親的薪水不算多，她穿的衣服也算是乾淨整潔，但永遠也無法和徐慧茹相提並論。那個時候，徐慧茹常常會拿一些自己的衣服給她穿，她一邊歡喜，一邊又覺得排斥。因爲，她也盼望着能穿得體面光鮮，可又覺得那是徐慧茹的施捨……
可是，爲了能給徐良留下很好的印象，她就是再排斥，她也會穿，有時候甚至還會舔着臉問徐慧茹要。
現在可倒好，她變得這麼狼狽，像是一隻落水狗，卻還要爲始作俑者找藉口。不然的話，心雅可能真的會找徐良，到時候……什麼都瞞不住。
“他難道還嫌棄你不成？他有什麼好的？”盛心雅冷哼出聲，“他的腿不也是那樣嗎？一個瘸子而已！”
羅佩蓉心上一顫，女兒口中滿滿的嫌棄，她知道她在說徐良，可又覺得是在說她。因爲……她的腿也好不了了，以後，她也會和徐良一樣……
心雅以後也會嫌棄她嗎？
“算了吧。就這樣挺好的。”
盛心雅不吭聲了，就只盯着母親還打着石膏的腿，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再次開口：“我會聯繫他。我看過你的手機，我有徐良的電話號碼。”
羅佩蓉睫毛一顫，心裏一下子就慌了，“心雅，你聽話！你別衝動！”
盛心雅淡淡地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中年女人，她盯着她頭頂上就像是變戲法一般突然躥出來的白頭髮，突然間，她就輕輕地笑出聲來，“果然啊，你是有事瞞着我。你的腿……是徐良打斷的吧？”
盛心雅冷冷開口：“昨天你睡着了說夢話，我都聽到了。你說，”她的眼神很平靜，“你愛徐良，讓徐良不要打斷你的腿。你還說……你錯了，當年不該弄斷他的腿……”
“夠了！”羅佩蓉崩潰出聲，震驚和難堪還有絕望這些情緒，深深地向她襲來。她本來還想要極力隱瞞的事情，結果心雅早就知道了……
“我只知道你當年和徐良勾結着算計盛希安家的錢，原來……”盛心雅有些嘲諷地笑了笑，眼中盡是冷意，“我的媽媽，竟然這麼狠呢。”
“你別說了。”羅佩蓉痛苦不已地懇求道，“別再說了。”
“我爲什麼不說？！”盛心雅猙獰着開口，心裏都是恨意，“你這麼壞！我都覺得你可怕！我也在想，你以後是不是也會這樣對待我！呵呵！你現在被徐良報復了，你還拉着我陪你受罪！都是你！都是因爲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這樣！你怎麼不去死？！”
盛心雅的話一吼出來，母女兩人都愣住了。
盛心雅身形一凜，有些錯愕地打了個冷顫。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的？是因爲太恨了嗎？
而羅佩蓉則是全身僵直地愣在那裏，心上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撕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心、心雅？”
那……是她的女兒給她說的話嗎？她問她怎麼不去死？
她一直悉心照顧、用心呵護的女兒，盡然叫她去死？
“呵呵呵呵……”羅佩蓉在極度震驚之後，低低地笑出聲來。那聲音，從喉嚨深處發出來，沉沉的帶着心酸和嘲諷之意。
果然是不能做錯事嗎？她做了錯事，所以，徐良不僅恨她，還打斷她的腿，還說從來沒愛過她。而自己的女兒，也是如此的憎惡着自己……
笑過了之後，她問道：“心雅，你……叫我去死，是嗎？”
盛心雅眼神一閃，心裏不是不後悔的，可她卻說不出抱歉的話來，“我要離開這裏。”
羅佩蓉又是一怔，然後直接拒絕道：“不行！”
“爲什麼不行？”盛心雅輕吼起來，“我不想要住在這裏，我不想面對那個噁心的女人，更不想和你這樣可怕的人在一起！”
“你要是出去的話，你住在哪裏？你出去又能幹什麼？
“不要你管！我就是出去賣，我也想離你遠遠的！”
“咚！”
盛心雅愣愣地看着被羅佩蓉舉在手裏、還沒放下去的柺杖，她強忍着手臂上的痛意，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打我？”
羅佩蓉也愣了，盯着柺杖發神，“……”她，怎麼會動手打心雅呢？
“你憑什麼打我？”
羅佩蓉閉了閉眼，“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麼……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徐良恨我，他……也不喜歡你。我爲什麼會帶你到這裏來？也不過是不想被他找到。這裏很安全，你要是出去的話，被他找到了怎麼辦？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你好好看看我，你難道是嫌命太長嗎？”
盛心雅不爲所動，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母親的腿，嘲諷地問道：“我要是執意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