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糖躺在病牀上,手背上扎着針管,眼睛卻瞪得大大的,盯着頭頂的吊瓶發呆。黎穆寒坐在牀邊,長眉微擰,凝望着她的臉。從酒店到這裏,她途沒再說別的,只配合醫生答了些問題,連看也不怎麼朝他看。
他有些懊惱,八百年前的事,難道也能影響彼此的感情?
“黎穆寒,打了針,會不會影響孩子?”突然,她轉過頭來盯着他問。
“啊……”他怔了一下,不是先問薇薇安的事?是他自己小氣了?他想了想,把手伸進被子裏,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低聲安慰,“不會的。”
“可我聽說打針會影響智力什麼的,你還是問問醫生吧,如果有影響,我不打針了。”冉糖動了一下,滿臉憂色。
“用藥之前我已經問清了,不會影響,你睡會兒。”他另一手撫過她的臉龐,低聲勸慰。
冉糖盯着他看了會兒,小聲說:“我上回生病,你也是這樣守着我的。”
“嗯,我會守着你。”他點點頭,低低地說。
冉糖搖搖頭,慢慢擡起手,把他的手貼在臉上,蹭了蹭,輕聲說:
“可是,黎穆寒,我想和你分擔,不是成爲你的負擔,我不想你什麼事都一個人扛着,你有朋友,有兄弟,有妻子,我們都可以爲你分擔……
我生氣,不僅是因爲你不告訴我你和趙晶的關係,更是因爲你一直要把我當孩子看,我不想當你的孩子,我想當你的太太,當能爲你分憂,能讓你開心,能讓你覺得家很溫暖的女人……
我可以做到的,我不僅可以爲你生孩子,我還可以爲你做很多事,我願意去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事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白白擔心,白白猜忌,白白生氣,你愛我,我也愛你啊……”
黎穆寒的心像被小貓那滿是肉墊的小爪給踩住了,先是綿綿的一腳,然後輕輕探出了小勾,勾動他心臟上血管搭起的弦,讓他血涌加,激動不已。
“冉冉……”
他站起來,又彎下腰,雙手捧着她的臉,在她的脣上,近乎虔誠地印下一吻。
在愛情裏,肉體能契合是必須的,若能精神契合,彼此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可以溫柔了對方的世界,那就更好。
黎穆寒想要這種愛情,想了這麼多年,如今冉糖把她和她的愛,用她的手捧牢了,送到他的面前,這會兒,黎穆寒的眼角都有些潮意,他覺得這很不好意思,很難堪,怎麼會爲了她一席話就脆弱了呢,這不像他!
可這就是活生生的人,再強大,也想要一個女人毫無保留地愛着他,許他溫柔江山,驚豔天下。
他沒像以前一樣,霸道深吻,只在她的額上輕吻一下。
她輕輕閉了閉眼睛,又睜開,輕聲說:
“那孩子,你趕緊確定一下吧,如果是……你讓他們一家人離開這裏,我很小氣,我肯定容不下她們的,我怕她們晃來晃去,我一時,做傷害她們的事。”
“不會是我的。”他微微擰眉,分明有些尷尬。
“證據說話,你去做檢測。”冉糖閉上了眼睛,也分明對這件事有些介懷。
“你不信我?”他眉擰得愈緊,又坐下來。
這把黎穆寒給問住了,薇薇安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若十足無把握,怎麼敢來放肆?看來,他得見見她了。
“黎總,潑水的人抓到了。”
小莊進來,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黎穆寒看了一眼冉糖,和小莊一起出來。
“是兩個小混混,收了人家幾千塊錢,說是讓他們過來教訓一下小三,往下倒兩桶水就走,問了對方的長相,也說不太清,只說是個女人,戴着墨鏡,四十多歲,還化着濃妝,燙着捲髮,穿着風衣,給了趙晶的照片給他們兩個看,卻又說不是。”
“不用問了,放他們走吧。”
黎穆寒明白,這種女人,隨便一僱就是一大把,這是魏嘉玩的小把戲。想必是因爲他在酒店外安排了人,讓他們進不去,魏嘉就來了一招調虎離山,趁保安都往樓上去捉人了,趙晶才得已帶着兒子進場。
他只是想不通,魏嘉來這麼一出蹩腳的戲,到底是因爲太確定這孩子是自己的,還是另有圖謀?這樣做,對他黎穆寒來說,並不能做到任何打擊――
不對,打擊到了冉糖――可再想魏嘉對冉糖那種充滿了期待的眼神,這又不像是他想做的事。
黎穆寒百思不得其解,獨自在走廊上站着,凝望着遠處的燈,那些光亮正一盞一盞地熄滅,唯有最高的那棟樓上,有一盞暖色孤寂地亮着。
萬籟俱靜。
驀地,又有一聲嬰兒的啼哭響亮地從對面的手術大樓傳來,又有一個新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了。
他扭頭看房間裏,暗自祈禱,屬於他和冉糖的新生命,也能平安降生。
……
長長的上坡的小道,兩邊的樹影不停地搖動着,在地上拂出一道道暗色。
魏嘉站在樹下,靠着車,仰望着醫院的大樓。
讓冉糖跌倒,不是他想要的,他最想要的,是黎穆寒跌倒!
“我都做到了,白朗的手術什麼時候可以進行?”
突然,趙晶出現在他的身邊,懷裏抱着兒子,一臉焦慮。
“把戲演成這樣,你覺得呢?”他轉過頭來,盯着她問。
趙晶心一沉,趕緊說:“我全按着你說的做了啊,你讓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說了!”
魏嘉笑了笑,搖搖頭說:“我救不了你,去找他吧,他纔是你的救星。”
“你……”趙晶幾乎暈過去,撲過去就想拉他,可她是一個女人,懷裏還有小孩,撲了個空,差點和孩子一起跌到地上。
魏嘉開着車,揚長而去。
他這步棋走錯了,趙晶是一步極錯的錯棋,極臭的臭棋!他甚至可以想像到那兩個人是怎麼相凝望着,要共同面對這個女人的一幕――
現在他只能面對面和黎穆寒對陣,好在,起碼這可以讓黎穆寒煩上一陣子,讓他可以有時間來應對。
也好,這一天其實早就應該到來了。
……
蘇怡芳把飯菜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擺在小桌上,又出去問護士關於冉糖的身體情況。
冉糖吃了幾口,全無胃口。
黎穆寒去見醫生,已經半個多小時了,是什麼情況,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孩子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