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看着那封薄薄的信,怔了好幾秒,才終於伸手接了過去。
明明很輕,可他接到手裏,卻彷彿有千斤重一般,讓他幾乎拿不穩。
“還有這個,”李旭說着,又將一個筆記本遞過去,“這個是我在收拾雲憬行李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我想,總統先生也應該看一看。”
“這是……”徐勇楠盯着那個不算厚的筆記本,然後問。
“是雲憬這段時間以來寫的日記,我想,總統先生應該會想看吧。”李旭回道。
原來是這樣。
徐勇楠伸手,將筆記本接過來:“萬分感謝,我們會重金感謝你的。”
“我來這裏,並不是想要得到任何回報,而是因爲雲憬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朋友。”李旭回道。
顧雲憬真的是他很欣賞的一個女孩子,外柔內剛,知識淵博卻又才美不外現,這種低調的性格,是很多女孩子都缺少的。
“總統先生,我真的很羨慕,您能得到雲憬的心。”看着那個緊盯着信封發怔的男人,他由衷地說道。
傅斯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他說的話充耳不聞。
“這位先生,這段時間以來,你都一直跟我們夫人在一起嗎?”徐勇楠又問。
“是的,我很幸運,跟她一起去同一個地方支教了。”李旭點頭。
“那請你先不要走,可能等我們夫人的手術結束後,我們閣下還有話想要問你,請隨我去休息室裏稍作休息吧。”徐勇楠很瞭解傅斯年,雖然閣下沒發話,但他知道,閣下一定很想知道夫人失蹤這段時間以來,到底過得怎麼樣,而眼前這個男人,無疑知道得很清楚。
李旭本來就想在這裏第一時間得到關於顧雲憬的消息,聽到他這麼說,自然很樂意:“好,不過,我就在這裏等着就好。”
徐勇楠看了看傅斯年的方向一眼,斟酌了一下,既然顧雲憬把這麼重要的信件交給他轉交,說明這個男人對於她來說,是非常值得信任的,於是點頭:“也好,您請便。”
“謝謝!”李旭沒想到自己有資格留下來,向他道了聲謝。
手術室外又重新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傅斯年站在手術室的門口,掙扎了好久,終於顫抖着,將手裏的信封打開。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行行絹秀靈巧的小楷。
是顧雲憬的字跡無疑。
當看到那些字的第一眼,他便能完全肯定。
雖然知道那些內容很可能是自己承受不起的,但想到這是顧雲憬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對自己說的話,他還是逼着自己,把信看了下去。
信的內容不長,只有一頁不到:
“斯年,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就說明我賭輸了。最終,我還是沒能戰勝腫瘤,輸給了時間。不過我並不後悔,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拼盡我的所有來保孩子的。我相信,你最終會體諒我的,對不對?因爲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斯年啊!
“對不起,我沒能兌現我的承諾,平安地回到你身邊。我不知道如果我死了,我肚子裏兩個寶貝的臍帶血是否還能救一寒,但願還可以吧!如果還是不行,那就只能請你再想想別的辦法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我們的孩子!我已經盡力了。
“我走後,你也不要太難過,我只是去了天堂而已,在那邊,我會過得很好,而且還可以每天看到你和孩子。我會在那邊禱告,保佑你和一寒。
“最後再說一句,斯年,我真的很愛你,如果有來生,我希望能再次與你相知相愛!但願來生,我們之間不會再有這麼多波折,然後細水長流地一起攜手過完一生!”
最後的落筆是:你最親愛的老婆大人。
傅斯年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着,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燒紅的鐵烙,灼得他胸口燒着疼。
顧雲憬,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沒有我的同意,你怎麼可以說出“死”的話來!
他狠狠地捏起那張早已被淚水浸溼的信紙。
說什麼跟殷琴好好相處,她知不知道,這輩子除了她外,他的心裏早已經容不下別的任何女人了,哪怕只是將就也不行!
見兒子的表情那般痛苦,楊舒蘭就猜到那封信一定是顧雲憬交待後事的遺書,於是想要過去安慰他,卻被殷琴攔住了。
“伯母,現在任何安慰的話對斯年來說都起不到一點作用,還是讓他先冷靜一下吧。”
“可是……”楊舒蘭真的怕兒子會崩潰掉。
“現在斯年聽不進我們說的任何話的,一切等手術結束了再說吧。”殷琴說道。
“唉!”楊舒蘭重重地嘆了口氣。
一個小時,三個小時……七個小時過去了,時間從黑夜變爲白天,手術室的門卻依然沒有開啓。
所有的人都陪着熬了一夜通宵,卻沒有一個人有半分睏意。大家都在心裏默默地祈禱,希望顧雲憬能挺過這一關。
這是一臺十分複雜的手術,因爲顱內已經大出血了,所以情況十分危急,除了要把那顆腫瘤找出來切除外,更重要的是怎樣清除淤血,避免對顱腦的神經造成損傷。
可以說,他們只要稍微弄錯一點,對顧雲憬來說都是致命性的。這臺手術十分考驗醫生的能力,桑博士拿着手術刀,眼睛全神貫注地盯着無影燈下的那癱看起來錯綜複雜的腦組織。
天氣纔剛轉暖,在這樣的夜裏還是很涼,但他的額角卻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的助手不時拿毛巾,擡手爲他將汗水擦去。
“不好了,桑博士,患者沒有心跳了!”負責監控顧雲憬生命體徵的護士回過頭,驚慌地向他說道。
桑博士朝心電監護儀看去,伴隨着“嘟”的刺耳的聲音,原本的波浪狀此刻卻變成了一條條筆直的長線。
“準備緊急搶救方案!”他一聲令下。
十幾個醫護人員頓時忙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