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怪悟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寶之死
    三聲槍響,一個痛點自胸口爆炸開來。

    我以爲自己死定了,但心臟附近的劇痛急速緩解,就好像抽筋了,轉瞬間,突然換成了癢意。麻酥酥的。

    絕對捱了一下,難道他帶了把假槍

    剛好有光線,我想低頭查看。恐怖的是,雖然有光,可我還是看不到,只能感覺。

    我能感覺到自己沒穿衣服,甚至能感覺創傷是雞蛋大小洞。

    你也許會認爲它正在向外涌血,或是噴射狀,可什麼都沒有,我感覺它就是個洞而已。前後通透的洞。

    這種感覺不像親眼看到,不用轉身,便可以切換各種角度來觀察自己。手,腳,整個身體每一處都可以細緻入微。

    細緻入微纔是恐懼的根源,因爲除了周身吸附的一些沙粒,我感覺整個人就是透明的,但絕不是氣體或液體,因爲我的手臂並不能穿透自己的身體。

    這種明明存在卻觀察不到的情況委實讓人惶恐。

    我寧願看到自己是正在融化的雪人,也不要感受隨時間疊加的空虛感。這種空虛感會讓人覺得蒼涼、孤獨。

    我茫然失措的時候,忽然感覺胸口的創傷酥癢難耐。感覺了一下,發現一個更爲驚心動魄事實它正在急速癒合。

    我必須用急速來形容,因爲眨眼間它就已經完成了自主修復。雞蛋大的洞,就算你往裏擠牙膏都沒這麼快堵上,偏偏它就癒合了。

    我用手摸了摸,觸手有感,除了比周圍硬一些,沒什麼特別的。還有就是,除了這小片區域,我就好像剛在海灘上打了個滾,滿身都是沙粒。

    這證明,就算這些沙粒消失,我還會存在,只不過,我不知該如何判斷自己是什麼玩意兒。就算我腦海中已經出現了金剛狼的身影,但是在視覺恢復前,我無法做出準確判斷。因爲人類沒有這麼快的自我修復機能,更不可能被打穿心臟還一直站立。

    我沒有時間慶幸,恐懼和不安拴住了我的全部心神。

    當然,離我幾米外還有兩張魂飛魄散的面孔。

    小寶已經壓低了獨眼龍持槍的手腕,有氣無力地問“孔飛”

    我想回答,但根本張不開嘴,用手一摸,好像雕像的嘴脣,根本沒有張開的可能。而且我忽然意識到,鄙人已經省略呼吸很久了。

    但我還活着。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狀態保留着人類的體形。我還有思想,但身體一定是剛借來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眼睛,但能肯定,腦海中的景象並不是經視覺神經系統加工後反饋的信息,而是直接的感悟,沒緣由的體現形式。

    全是感覺,雷達一樣的身體機能。

    我並不認可自己是靈魂狀態。剛纔獨眼龍打中我一槍,雖然出現了神奇的恢復速度,但還有疼痛感。而且,他能看到我,這說明我還是個實體。

    也幸好我面前有人,不然的話,莫名其妙的變化就足以嚇死自己。

    對面兩人統一用枯槁的雙眼打量着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但一定非常恐怖,不然獨眼龍不會一照面就開槍。

    我不想嚇唬他們,但我得靠近他們,才能進一步交流。

    我簡單的比劃了一下自己看不到的骨道,表示自己是從後面來的,然後我舉起雙手,緩步向他們的方向走。

    我不怕他們再開槍,但是,我得防備他們掉頭就跑。

    小寶控制了獨眼龍驚慌的動作,但我能感覺出來,他們並不想拉近和我之間的距離。在我緩步向前的時候,他們已經相扶站立了起來,極其謹慎地盯着我。

    我停到了他們兩米左右的距離,慢放32倍蹲下來,緩慢在沙地上畫了個大圓圈。

    在他們不知所謂的時候,我在圓弧上加了個巴掌大的三角形,裏面點了五個小點。伸出兩根手指指向他們,隨即將兩根手指對準三角形裏的兩個點,隨着圓弧的邊緣順時針行進了起來。

    “這地方是個圓”獨眼龍虛弱地問。

    我點頭。急速指指自己,用三角內的另一個點做開端,逆時針快速連接到剛畫的那兩條線。

    “你不是孔飛”小寶的雙眼流露出無望的悲哀。

    我忽然想起自己還可以寫字,馬上在單線處寫了個林字。

    “林哥”獨眼龍柔和而悲傷地問。我點頭後,他一下癱在了地上。

    我能清晰的感覺到他正急速衰竭的內臟,還有正在逃離他枯槁身軀的生機。別說逃跑了,他連再次扣動扳機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寶也一樣,幾乎是休克後的摔倒在地。他們虛弱到了極點。剛剛的對抗完全抽空了他們最後的精神和體力。

    “怎麼回事”小寶問。

    我等他勉強支起眼皮才朝他搖頭。但可以從他的表情判斷出,他並未真正相信我。

    我沒忘記他是個老於世故的人,只是,你無法坦誠,也沒時間坦誠。

    他顫顫巍巍伸出手,示意我過去。

    我知道他一定想問他追蹤的腳印是誰,這是他來此地的意圖。可那是我的腳印,並不是我那個妖孽大爺留下的。

    我緩步走過去,沒等他發問,便在沙地上寫了兩個字他在。

    “哪”他枯竭的雙眼大睜。

    我能做的就是搖頭,同時撫平沙地,寫上他寵物在。

    他竭力把不鏽鋼酒壺遞給我,但已經說不出什麼。

    我點頭去接,想要用書寫的方式保證完成他的遺願。

    我左手接,右手去寫。沒成想,異變突起,“嘩啦”聲中,他變成了散落一地的骨骼。

    我的左手還保持着未完成的動作,酒壺已經隨他一起墜落,因爲我觸碰到了他手指。僅此而已。

    我殺了他,讓他瞬間變成了死禿子的同類。我恐懼自己的能力,同時也爲瞬間膨脹的感知範圍感到羞愧。這證明,我吸取了他的生機,以難以想象的方式繼續苟活。更可恥的是,那一瞬間酣暢淋漓,有隱癮產生於心魂,回味無窮。

    我癡呆的時候,理應撒腿就跑的獨眼龍卻把手擦着沙地伸了過來,他的表情中滿是期待。

    我當然不會認爲他要把費盡心機得到的扳指送給我,以至於被他當下濃重的期待嚇得惶恐後退。

    別說是人,就算是隻螞蟻,我也不會故意傷害的。

    但我馬上注意到,他失望的表情並不是無緣由的。他的肢體末端已經乾癟,發黑,大半截手指像個焦糊的筷子。這種壞死還在繼續,如蝸牛一樣向上攀爬。除了外表,我能感覺到他全身都在乾癟。可他連慘叫的力氣都拿不出了。

    我做了該做的事。

    面對兩堆森森白骨,無喜無悲。

    現在我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了。

    我伸手觸碰裹着白骨的衣服,又把他們的遺物整理的一番。

    和想象的一樣,我能殺人,而且只能殺人。

    更瘮人的是,就算沒有肢體接觸,我依然是個害人精。和他們保持距離的時候,他們只是持續虛弱,等我拉近距離,他們的身體機能急速被掏空,血肉飛速枯竭。

    這是我僅能做出的不合理的判斷,但我得相信這個怪談,因爲我是主角。這非常讓人心痛。

    我寧願自己已死。

    現在,我得想方設法離開這地方,不管怎樣,至少要離開那兩個人。

    我正想着,忽然感到一條黑線直接朝我面部疾馳而來。

    它速度太快了,我甚至都沒做出躲避動作,就感到肩膀被鉗住了。

    我看不到,但我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一雙有力的爪子,還能從周圍涌動的氣流判斷它的身形。

    我立即意識到,是老熟人鬼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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