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無法忽略她忽閃着的睫毛。
我只好祈求上蒼,千萬別一張嘴就是“大爺”,不然的話,我保證頃刻間喋血於此。
昏黑寧靜的時刻,我們兩個都瞪着大眼,鬼鴉最先回過神來,它叛變了,睡眼惺忪地展開雙翅,幾乎是跳到她的肩頭。
她並不喫驚,一副本該如此的表情,只是瞥了一眼懶散的黑鳥,便又向我走近了幾步,直到那股淡淡的清香讓你神魂顛倒爲止。
雖然換了個天神的外表,但我發現自己還是那麼沒出息。
按照往常,我保證會自嘲一笑,偏巧此刻臉頰僵硬,舌頭打結。而且我還不敢確定,她到底是不是看到我了,因爲她的雙眼中一直閃耀着尋找的味道。
“我是來接他的。”她的臉色並不比鬼鴉好看。
“你能看到我”
“我又不瞎。”
“不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你說的啊。”她微笑着,笑得很牽強,“之前以爲你是騙子,現在看啊,不那麼像了。”
她的話讓我的思想有了很大轉變,依照她的語氣推斷,我並不是她大爺,而是和她大爺長相一致而已。這應該算幸運嗎我不知道,但不幸是明顯的,我還只是一枚棋子,不自知的在棋盤上橫衝直撞着。
在此之前,我自大的認爲自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但她的話透露了一個重要的信息,他見過真正的孔飛。
是啊,我當然不是他,只是當下擁有和他一樣的容貌,也因爲像他,我也不是林如林了。況且,就算我還是林如林,也不是她的。她有一個更年輕的林如林。
“爲什麼總板着臉”她突然問。
我不知道她現在的眼神算不算含情脈脈,順口答“心情沉重。”
“哦。”她繼續盯着我尋找着什麼,“最後一次了”
“什麼”
她像是在分辨我的表情,“沒什麼想跟我說的”
我忽然想起她的安危,“不管發生什麼事,千萬別離開家,尤其不能”
“除了這個。”她想打斷我。
可我必須說完,“絕不能去羅布泊。”
“他是我未婚夫。”
我找到了心碎的理由。
姥姥的,總有人可以輕易揭穿你竭力僞裝的堅強,讓你看到那後面到底藏着什麼。
她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只是個看客。
她不是我的。
哀大莫過於心死。我該謝謝正搞出噪音的火星娃一行人,他們的焦躁足以讓我分心,分出一部分未死之心。
如果殺死他呢
我知道不該這麼想,但是沒別的辦法,如果想救她,簡單粗暴纔是最有效的辦法。
或許還有其他辦法吧,只是我太懶惰了,實在不想繼續思考了。
在我一頭亂麻的時候,她也聽到了隔壁的聲響,待衆人如潮退去後,她趁我無神,奪走了我手中搖搖欲墜的遙控,嘟着嘴想了一下,逐一按了啓動鍵。
我發現,頭腦混亂時,自己對事情的看法淡定了不少。意料之外的是,本以爲會聽到轟隆聲,沒有,連悶響都沒聽到,只是有些微微的震顫感。
“按完了。”她微笑着把已經無用的遙控還給我,“我要走了。”
我捨不得,但沒法像鬼鴉那樣裝傻充愣地死死抓住她不放。
她臉上的淡笑還在,緩慢轉身,行至門外時像是忘了拿什麼東西一樣突然定住,再次問“沒什麼想說的了”
有,可我說不出,我的優柔寡斷並不是因爲慫,而是我能夠確認,讓我撕心裂肺的並不是她。
她是安懿,但是,不是我的安懿。
她也並不貪戀與另一個林如林相處時間,消失的速度比來時快了很多,鬼鴉幾乎是被她從肩頭甩下來的,纔不情願地回到了我肩膀上。
爲了這句不知所謂的話,我幾乎要把手指捏斷。
鬼鴉稀奇古怪的查看了一番,確認自己沒跟錯人後,又閉眼當起了裝飾品。
我只好孤獨,發愣,在黑夜中獨自徘徊。
如此空虛的還有療養院,它和我一樣丟了魂,內容銷燬後,沒人會在意它了。我猜,不久之後它會死掉,就不用孤獨,不用遊蕩,不用空悲傷了。
我還在繼續,其實我沒注意觀察它,我知道它同樣也沒心情在意我,儘管我是c區空場上唯一的黑色,並不代表孤單就是焦點。
寒風凜冽,應該感到冷意纔對,沒有,和地下時候沒什麼差別。或許我早已失去了基本的感知能力,用在乎嗎不想在乎,也沒必要在乎。
於此時,我不知道該做什麼,迷茫並不能詮釋我的狀態。
應該找點事做,哪怕無關緊要,聚魂便好。
我半蹲下去,很想仔細觀察雪地上足跡的區別,但一個無心的人很難集中注意力。
我深呼了口氣,抓了一把雪,不爲什麼,它們可以覆蓋原有的色彩。
知道它們會融化,但沒料到它們融化的速度如此之快,而且它們不僅僅是消融自己,它們把一切顏色都融化了。
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慢消失,我感覺不到任何痛意,就好像它原本就不屬於我。
因爲融化還在繼續,而且速度異常之快,鬼鴉很快察覺了異常,睜眼後沒有任何猶豫,騰空而起。
我沒有它那樣的決斷,也沒有它那樣的能力,而且,天空並不屬於我。
可以帶着遺憾消失了吧
管它呢,遺憾的是事,消失的是人。
但我又錯了,我眼睜睜看着自己變成透明,身邊的白色變成精黑色,瞬間,一切都變成了暗淡無光的景象。
黑靈潭。
因爲我看到了那塊平坦的巨石。
如果沒看到有人在就好了,可以研究一下自己的瞬移能力。
吸引我注意力的是巨石上的三個人,雖然他們都是厚重的羽絨服,但我看得出他們是誰,甚至熟悉得讓我不得不思考一下發生了什麼。
其中一個三隻眼正在捆綁巨石上的行李箱。
另外兩個站在譚邊,其中一個滿臉怒氣,“你騙傻逼呢”
“我敢騙你嗎”何達還是分頭,只是滿臉淤青,腦袋被頸託固定着,瘸着條腿嚷嚷“視頻你也看了,沒什麼不對吧確切地說,這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是想見她,但我沒打算尋死。”他顯然不願相信。
“如果有選擇,會選擇最好的,沒有選擇,就轉個身,回到有選擇的岔道口。這是你說的。”
“我是說了”
“時間節點找到了,你對她深信不疑就是墜入黑洞時。”何達伸手一指黑靈潭,“而且你潛意識裏認爲從療養院有條直達這裏的暗道。”
“沒錯,火星娃曾告訴我的”
“所以,把你的記憶停留在墜入黑洞的時間段,你從水裏出來,會怎麼想”
“想,想個屁,都過去四個月了,季節都對不上”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如果你只想見到她,一切都可以與你無關。”
他思考了一陣,突然擡頭,雙眼閃出一道寒光,“你有幾成把握”
“確切的說,一成都沒有。”何達馬上攤開雙手,“我被你打成這模樣了,都敢賭一把”
他擺手,“我也不是害怕和夏阿強一樣,可是”
“別可是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都陪你耽誤這麼長時間了,真心想看到你成功。我知道失去記憶是恐怖的,可你別無選擇。”何達劇目凝神,靜等他最終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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