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嬴湛濃眉微微一挑。
上次他送她華佗孤本，她也是這幅表情。
這次送這本書，目的是嘲諷她上次送的醜東西，可不是讓她感動的。
而且，她有什麼好感動的，感動的點又在哪？
很快，嬴湛就覺得這可能是她的一個小心機。
像她這樣聰明的女人，定是隻看書，便知道他爲何送這本書的內涵。
只不過一時心虛，便只好裝無辜惹人憐。
嬴湛蹙了蹙眉，問：“怎的了？愛妃可是想到了一些事？”
“沒。”傾顏即便知道，也要矢口否認，嗓音還故意帶着點淡淡的憂傷。
見女人裝模作樣，嬴湛也懶得拐彎抹角了。
“既然愛妃不知，那朕便提醒一下愛妃，前陣子，朕在生辰之際收到了一枚醜得沒眼看的錦囊，那可是朕收到過的最醜的錦囊。”
“朕在想，怎會有人能把錦囊繡得那般醜，哪怕是用腳趾頭繡出來的錦囊，都比它要好看。”
嬴湛平時批閱公文時，見到有官員寫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增加他的工作量。
或者有事沒事奏一本，僅僅只是想與他這個帝王套近乎，打招呼。
每每見到這樣的奏摺與官文，他都會用筆寫一些毒舌的話，甚至還會將對方罵得狗血淋頭。
時間長了，他便養成了毒舌的性格。
此時，對於送醜東西給他的女人，更是將一貫的毒舌風範，發揮到了極致。
嬴湛轉頭看向女人，“這下愛妃可是有印象了？”
皇帝都把話挑明瞭說，傾顏便再不能裝傻充愣了。
她只是側過臉，委屈巴巴地抿了抿脣。
“原來皇上來這，竟是爲了這個，虧得嬪妾本以爲皇上是真心記着嬪妾的好，惦念着去年今日的那份溫存和眷念，所以才帶着禮物來嬪妾這，這讓嬪妾很感動，心中也是歡喜的。”
“誰知皇上如今告訴我，是因爲我送給您的錦囊太醜，污了您的眼，所以您就佯裝來陪嬪妾過生辰，然後在我正感動的時候，表示你不過是來捉弄我，訓斥我做的錦囊太醜而已。”
“您可知道，您的所作所爲，簡直就是欺騙我的感情，傷透了我的心啊......我要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說什麼都不會讓人把那醜東西送去龍泉山莊的。”
一番話，儼然將自個僞裝成了一個被負心漢傷透了心的女人。
然而，即便傾顏說得可憐巴巴的，可嬴湛還是不苟言笑，“既然繡得差勁，你大可以送別的小玩意，或者不送都好。”
哪怕她不送東西，都沒有送一個殘次劣品讓他反感。
這讓他感覺她很敷衍！
“......”傾顏當時確實是很敷衍。
她怎麼都沒想到，這位那麼忙，還能百忙之中找到她的禮物，並翻出來檢閱。
而她還正好撞他槍口上了！
可她就算敷衍，也不能表現出敷衍來。
反正甭管男人如何指責她，她都永遠擺出一副被傷害的樣子，好似她纔是無辜受傷的一方。
傾顏吞聲忍淚地搖了搖頭，“我這不是聽說旁的妃嬪都親手做了禮物，便也想試試嘛......”
“我也知道自個繡的錦囊不好看，本來也確實想送送別的，可我轉念一想，我從來沒繡過錦囊，那是我繡的第一個錦囊，哪怕它不好看，但它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且意義非凡的。”
嬴湛：“......”
口，“我想，皇上應該也是能懂我的......說到底，還是我高估了我自己，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認爲這是心意，可皇上收到過的禮物多的是，後宮姐妹們繡的東西，都比我好看，我繡的錦囊是醜東西，又算得了什麼呢？”
傾顏先是一通妄自菲薄，將自個貶得一無是處。
他毒舌，她比他還要毒舌，進行自黑式洗白。
自黑，是一門藝術。
洗白，是一項技術！
然後，傾顏小心翼翼地將禮物盒收好，“雖然皇上送這本書給我，是爲了嘲諷報復我送的醜東西，但我這人沒收過什麼禮物，且只要是皇上送的，嬪妾都很喜歡，也會把這本書認真看完，定不辜負皇上的一片心意。”
“另外，嬪妾也記住皇上的話了，下次再不會親手做醜東西送給皇上，也再不敢送東西給皇上了。”
說到這，她回過頭來，紅着眼圈望着男人。
一雙好看的美眸，紅如桃瓣，泫然欲泣。
淚眼汪汪的眼底，噙着一汪薄霧，好似隨時都會崩盤瓦解。
下一刻，一顆晶瑩的淚珠兒，就掛在了長而翹的睫毛上。
再一個眨眼，淚水頃刻間瓦解，順着眼角滑落。
嬴湛的視線定定地落在小女人梨花帶雨的臉蛋上。
當他看見那滴眼淚時，眉骨突突地跳着。
偏偏傾顏還很倔強，哪怕眼淚落下，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好似要將眼淚倒流。
女人的眼淚，無非就是分兩種。
一種是令人起惻隱之心，恨不得護在懷裏好生憐愛一番。
還有一種，就是令人心生厭煩之感。
而傾顏這般倔強的模樣，簡直比那種大哭還要惹人憐，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扛得住的。
不過，即便傾顏昂着頭，眼淚還是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眼角滴落。
她索性起身，歉歉地道：“嬪妾送那樣的醜東西給皇上，全是嬪妾的錯，都是嬪妾的問題，我無顏面對皇上，這就回內室反省......”
說完，她就扭身往內室走。
這一幕，將一旁的李忠看的目瞪口呆。
天吶，江美人這哪是認錯的樣子。
分明就是耍女人性子，把皇上晾在這不管了呀！
爲什麼他感覺江美人隱隱有種向皇上撒嬌的意思？
誰來告訴他，是他作爲太監不懂女人，誤錯了意思嗎？
嬴湛全程緘默，聽着女人絮絮叨叨的話：“......”
他不過是說了一句，她便說了無數句。
卻句句都聲淚俱下，楚楚可憐。
雖然從頭至尾態度良好，什麼錯都全往身上攬。
可莫名透着一股子委屈，還帶着點倔勁兒。
明明是她送了個醜東西給他。
如今被她聲淚俱下地一通說道，反倒有點惡人先告狀，顯得是他的不是了。
事到如今，其實嬴湛還是懷疑這個女人剛剛的一言一行，都是演的！
但不得不說，他本來還一肚子火。
可是在看見小女人哭得梨花帶雨時，一肚子的火就煙消雲散。
哪怕他此刻還帶着質疑，但是，當他望進一汪秋水的那一刻，突然就不想質疑她，更不想追究了！
罷了，錦囊醜點就醜點，便饒了她這一回罷。
於是，在李忠的驚訝下，他看見皇帝陛下起身，追着江美人進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