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殺手小皇妃 >第九十八章 回京
    我未曾料到姬薩容會想要與我同行,一時竟沒了敵意,怔怔點了點頭。

    姬薩容卻並未正眼看我,綢緞般的長髮一揚,便頭也不回的出院下山去了。

    白曉寒見她走了,竟又換上了那令人討厭的笑容,滿面春風的向我走來。我自然不願與他多言,板起臉轉過身去,拉着段冥便往旁邊去了。

    “二位既然還有話說,我這個外人留下來怕也不方便了。”白曉寒見我如此,聲音難免便有些生硬的慍怒,“來日方長,晚輩告退。”

    我仍舊拉住段冥背對着白曉寒,然而許久也沒有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我心中嫌惡,卻到底耐不住疑惑,便轉頭搭了一眼。卻見身後適才白曉寒站的位置已是空空如也,唯餘一團渾濁的白色水霧,緩緩被夜風吹散開來。

    “這……”段冥瞪視着逐漸消散的水霧,不可置信的半張着嘴。“好厲害的遁術。”

    “——別管他了。”

    確認院中再無旁人,我便拉過段冥的手,取下腰間的石蟒骨放進他的手心道,“如果教主所言屬實,你此去南漠,必定兇險重重。拿着這個,多少是一重保障。”

    “這怎麼行呢!這是你罡風旗旗主的象徵,危急之時,還可以召喚旗中死士,我不能讓你犯險——”

    “——我能有什麼危險。”我再度推開段冥伸過來的手,“此番回刈州我有姬薩容同行。她雖素日與我不穆,此番教主命我二人聯手,卻也不得不護我周全。有她在,便沒人傷得了我。”

    “話雖如此,我此行尚無歸期,刈州城波濤暗涌,那是何等——”

    “——好了,你何時變得這樣瑣碎。”我不耐煩道,“別忘了,我們是一損俱損的互融之身。我有姬薩容的飛巖旗保護,你卻是形單影隻。刈州波濤暗涌,南漠又何嘗不是是非之地?你若沒有石蟒骨傍身,豈不是置我們兩人的性命於險境?”

    聽我這麼說,段冥便再無藉口推辭。

    我們下山的一路,他便對我叮囑個沒完。我雖滿心的不耐煩,卻也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便少不得耐心聽着。

    “我不在的日子一定萬事小心,我讓遊勇跟你回去,有事傳信給我便是。”

    ……

    “你可還記得回刈州的路嗎!臘月多雪,下了山去市集再買一身厚衣吧……”

    ……

    “我總覺得…那個姬薩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這一路可得小心提防着!”

    ……

    “回去之後千萬小心寰親王府,不要急着去取訇襄劍,好歹等我回去再作打算。”

    “——對了!段冥,我忘了同你說,適才白曉寒藏在袖中和劍穗裏的銀針,那些銀針我見過,就是在被寰親王府——”

    “——可算下來了,你們怎麼這麼慢啊!”

    纔到山腳,迎頭便撞上了騎着大馬的姬薩容。

    她似乎仍自有氣,說話便一如還在桃銷樓時那般尖銳刺耳。見她來了,我便急忙噤聲。段冥沒有聽到我的話,還欲叮囑,架不住姬薩容已然牽來了我們的坐騎,又連連沒好氣的催着我們上馬趕路,便只好止了話頭,遞給我一個依依不捨的眼神。

    見段冥如此神色,我一時竟忘了將曾受白曉寒銀針所害一事詳細告知,心中也生出些許惜別之情。再想到接下來幾日,身邊便是刁鑽古怪的姬薩容爲伴,心中便愈發委屈,眼中竟還泛起一層薄薄的淚花。

    “真的假的…你們倆今年三歲麼?”姬薩容的嘴角幾乎撇到了耳根。“真想早點再見便快些上路吧!”

    眼見再耽誤不得,段冥只好嘆了口氣,揚鞭奔向了一片黑暗的遠方。

    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我才垂頭喪氣的拽了拽繮繩,調轉方向,跟着姬薩容策馬奔向了初曉的東方。

    。

    與姬薩容的回京之行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尷尬。甚至,還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溫情。

    儘管一開始,或許的確有一些尷尬。

    與段冥分別的那一天,姬薩容便一路冰着面孔一言不發。

    我實在不知如何搭腔——畢竟上一次見面,還是她在桃銷樓給宛秋下毒被我發現,情急之下自己灌了下去的時候。

    如今想來,她堂堂尾教飛巖旗旗主,若要殺一個病弱女子自是再簡單不過。至於爲何自貶身價,在桃銷樓僞作伎女;爲何借下人之手對宛秋下毒;爲何在被我撞破之時佯作慌張驚恐,便不得而知了。

    這些問題的答案,我自是十分好奇的。然而這一路姬薩容頭也不回的死命狂奔,我在後面能夠勉強跟上已非易事,更別提開口詢問。

    揚鞭百里,直至行過官道,前方出現了一個小鎮,她才陡然勒住繮繩,擡頭望了望灰暗的天空,扭身一躍輕巧下馬。

    “傍晚了,我們喫點東西,休息一刻鐘再趕路吧——你…你怎麼了?”

    “呃…沒,沒事……”

    我顫抖着摘下手套,忙不迭捂住了又僵又腫,凍得話都說不利索的雙脣。指尖觸及冰冷的面頰,我便更可想而知自己的臉,此刻必定已然凍得像個猴屁股一般。

    “你…”姬薩容蹙眉盯着我鼻子底下一溜凍得亮晶晶的鼻涕,“當真沒事嗎?”

    “…我,”我難堪至極,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如何作答,脫口便道,“我要上茅廁,哪裏有茅廁啊!”

    “啊?那家客棧吧……”

    我再顧不得姬薩容盯在我臉上覆雜的眼神,捂了臉便小跑着奔向了前方數十步遠的客棧。

    這一廂大抵方便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我才虛脫的從茅房挪了出來。行至客棧大堂,卻見姬薩容已經尋了一處桌椅坐了下來,桌上雖不過一葷一素,一湯一飯,卻氤氳着誘人的熱氣,看一眼便叫人飢腸轆轆。

    我喫力的走過去,纔在她對面坐穩,身後便跑來一名店小二,恭恭敬敬的將一枚木牌放在我們的桌子上。

    “按您吩咐,兩間天字房。”小二接過姬薩容遞給他的一塊碎銀,愈發笑得憨態可掬。“——多謝客官!馬已經牽去後院好生照看了,喂的絕對是最好的草料!”

    “下去吧。”姬薩容點頭打發了小二,便再度用奇怪的目光凝望住我齜牙咧嘴的臉,“你又怎麼了?”

    “啊,沒事,腿…”

    “啊?”

    “腿,腿麻了!蹲了好久的……”我只恨不能當場暈死過去,“那個,你訂了房嗎?我們不繼續趕路了嗎?”

    “明知故問。”姬薩容眨了眨眼,皺起的秀眉微微揚起,“還是好生歇息一晚再走吧。”

    “哦…”

    “——哎哎!”見我端起飯碗正要開動,她又連忙按下我的手,瞪圓了眼睛看着我,“先喝薑湯啊。”

    如此一來,我便愈發脹紅了臉。兩個人一言不發的喝了薑湯,便開始一言不發的喫飯。飯畢,又一言不發的上樓各自回房休息了。回到房中,撲鼻便是一股濃濃的藥草香氣。

    一名小二擦着手從屏風那一頭走出來,見了我便鞠了一躬笑道:“客官回來啦,您的朋友吩咐小人爲您準備了艾草沐浴,驅寒安眠的。快請移步裏屋吧!”

    心頭一暖,我無論如何想不到姬薩容會這般悉心照顧我。這廂舒舒服服泡過澡躺在有些冷硬的牀上,便又有三兩小廝扣門而入,麻利的挪了浴桶換上炭盆,將一大塊烏黑的皮料奉在我的牀前。

    “客官見諒,鹽池地方小,到了臘月更是飛雪連天,小人跑遍了市集也不見什麼好皮料。見南街獵戶家得了這一整塊黑熊的皮子,便只好給您送來了。”

    “是誰讓你們送這些給我的?”

    “自是您的那位朋友啊!”小二撓頭笑道,“那位姑娘說您受了寒,給了小人足足一錠黃金,叫小人出去給您尋些禦寒的皮料。”

    “是嗎……”感動的同時不禁狐疑,我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支吾半晌方纔問道,“你剛纔說,這是哪裏?”

    “鹽池。”

    “鹽池…”我喃喃念着,“好,多謝,你們下去吧。”

    窩在牀上回憶許久,也不記得我與段冥來時曾路過個叫鹽池的地方。

    然而我並不願深思——最讓人摸不着頭腦的,還是姬薩容對我突然轉好的態度。在桃銷樓時,她分明是那樣一個刁鑽跋扈,分寸不讓的人。突然這樣無微不至的貼心起來,我倒當真有些不敢領受了。

    如此沒頭沒腦的想着,思緒昏沉,加之一路奔波,我實在疲乏,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再睜眼時,只覺渾身又酸又重,冷汗透過衣裳,黏膩的有些難受。

    不知怎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侯爺的面容。

    我艱難的睜開雙眼,視力卻仍未恢復,只能看見一片混沌的昏黃。

    “你醒了?”

    一個黃衣身影在我面前掠過。我掙扎着想要扭頭,想要看清她的臉。許是見我動作喫力,她便一手輕輕搭在我的肩上,一手將一方浸過冷水的帕子蓋住我的額頭。

    是姬薩容。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