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貝卡看着面前隆起的三堆土，爲難地說道“我們要樹個碑嗎？”
“寫什麼？吳畏斬敵酋於此嗎？”程斌說道“走吧，在這裏沒人會想念他們的。”
然後在很長時間裏，他們一直在開車，麗貝卡不知道程斌要去哪，但是可以感覺到他有一個明確的目標。
下午過去一半之後，越野車前面出現了一片片整齊排列的綠色植物，讓麗貝卡大開眼界。
“那是什麼？”麗貝卡喫驚地說道“那是農田？”
“那是土豆。”程斌說道，然後他又補充道“土豆是主糧。”
越野車從田間留出來的道路上穿過，很快來到了一棟依山而建的木屋前，麗貝卡跟着程斌跳下車的時候，看到一箇中年男人從木屋裏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很強壯的男人，目測體重有一百公斤，身高超過一百八十釐米，腰圍也差不多。
他穿着一條上面有破洞的帆布褲子，髒得快看出不本來顏色的紅黑格子襯衣下襬散在褲子外面，襯衣外面還套了件破料不堪，比襯衣小了一圈的夾克衫。這人下巴上的金色鬍鬚一直垂到腹部，頭上戴着一頂棒球帽。
男人看到站在車旁露出一臉燦爛笑容的程斌愣了一下，把手裏的霰彈槍放到門邊的圍欄上，張開手臂走了過去。
“程？”他大笑着說道“我沒想到你還活着。”
“我想和你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程斌笑着和他擁抱了一下。和程斌的矜持比起來，壯漢要熱情得多，他抱住程斌之後還重重拍了拍程斌的後背。
麗貝卡看着面前這一幕，下意識眯起了眼睛，覺得這兩個男人身上騰起的灰塵足夠種一棵土豆了。
“這是土豆大叔。”等壯漢放開自己，程斌給麗貝卡介紹道“別擔心，他是個好人。”
“你纔是好人，你家都是好人。”土豆大叔不滿地說道。然後他好奇地打量着麗貝卡，向程斌說道“這是你的小女朋友嗎？”他說道“你終於肯找個伴了。”
“她只是個小說讀多了的傻丫頭。”程斌說道“我帶她看看真正的荒原是什麼樣子。”
“那你可挑了個比造人更有難度的任務。”土豆大叔說道，然後他向麗貝卡張開手臂，“來，叔叔抱抱。”
麗貝卡又不是真傻，當然不會上當，再說土豆大叔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洗過了，動一下身上直冒煙，估計身上的味道也好不到哪裏去，所以她不但沒有走過去，反而有意往上風方向挪了挪。
做完這一切，麗貝卡突然意識到，程斌身上居然沒有明顯的體味，至少在他身邊這麼久，她從來都沒有聞到過程斌身上有什麼味道，對於一個混跡荒原的單身男人來說，這簡直是個奇蹟。
“你的名字叫‘土豆’？”麗貝卡爲了避免土豆大叔的尷尬，主動問道“還是因爲你種了很多土豆？”
“因爲他長得很像土豆。”程斌說道“走吧，先進屋，我有點餓了。我們有什麼能喫的東西嗎？”他說道“我是說除了土豆之外。”
“那你可得好好找找。”土豆大叔說道“至少在玉米成熟之前，我已經好久沒有找到過了。”
麗貝卡深深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他說戰爭已經結束了。”
土豆大叔盯着她想了想，點頭說道“看起來你們是認真的。”
“這麼說起來的話。”麗貝卡說道“我也有個問題，你可不是東方人。”
“呃。”土豆大叔毫不在意地說道“告訴你一個祕密，我是反戰人士。”
他甩開胳膊邁動兩條粗腿向木屋走去，口中說道“你喜歡喫土豆嗎？”
“你是說真的土豆嗎？”麗貝卡不確定地說道，然後惹來了土豆大叔的大笑聲。
晚餐毫無疑問的是土豆，直到這個時候，麗貝卡才明白程斌剛纔說的“土豆是主糧”是什麼意思，她們真就是在拿土豆當飯喫。
“你每天就只吃土豆？”麗貝卡覺得非常驚訝，“不會厭煩嗎？”
“當然不會。”土豆大叔說話的時候，正用一個巨大的木頭短棍懟一個更加巨大的木盆，盆裏放的是煮熟的土豆，這是他晚餐要做的土豆泥的來源。
他理直氣壯地說道“雖然都是土豆，但是做法不一樣啊。”
他說道“我會做土豆泥、土豆餅、土豆派、土豆丸子、土豆沙拉……”
“土豆沙拉？”麗貝卡好奇地打斷了他的話，事實上在土豆大叔的菜譜裏她只找到了兩種菜——還不能肯定，所以要趕緊確認一下。
“土豆也是有葉子的。”土豆大叔說道“你不會以爲土豆秧上只長土豆吧？”
麗貝卡喫驚地回頭向窗外望去，看着那鬱鬱蔥蔥的黑綠色秧苗說道“所以那就是土豆？”
“這可憐的孩子從來都沒見過土豆嗎？”土豆大叔轉頭向程斌問道。
“她只是沒見過長在地裏的土豆。”程斌擺弄着手裏被大卸八塊的播放器，“我當初送給你這個的時候，它還好好的，你到底對它做了什麼？”
“我只是不小把它掉在了田裏。”土豆大叔說道“它就進水了。”
“你這樣說我就不明白了。”程斌說道“你種的是土豆，又不是水稻，爲什麼它掉在地上會進水？”
“準確的說是水桶裏。”土豆大叔聳肩說道“這有什麼區別嗎？水桶當時也在田裏。”
程斌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然後才向土豆大叔說道“下次你只說水桶就可以了，不用告訴我是哪裏的水桶。”
麗貝卡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看着程斌說道“我不知道你還會修這個。”
“我會很多有用的和沒用的東西。”程斌頭也不擡地說道“當然我不能確定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沒用的。”
喫晚飯的時候，程斌一直在和土豆大叔討論給土豆脫毒的方法，直到這個時候，麗貝卡才知道自己常喫的土豆裏竟然可能含有一種很厲害的毒素。
“如果不能採用有性繁殖的話，那就一定要高溫煮熟。”程斌對土豆大叔說道“大多數生物毒素在高溫下都會分解。”
他不放心地叮囑道“特別是你一個人住，如果中毒了，可不會有人來救你。”
說到這裏，他看着土豆大叔說道“你總是勸我找個伴，但是在我看來，更應該找個伴侶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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