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回楓葉鎮就是爲了殺掉警察局長？”
“不。”程斌咬着勺子搖了搖頭，土豆大叔不只會種土豆，他烹飪土豆的水平也算一絕，不過土豆這玩意做得再精緻也還仍然是土豆，喫一兩頓會覺得別有風味，連喫幾頓就沒什麼胃口了，完全不明白土豆大叔怎麼能長年累月地喫下來，居然還能喫得津津有味。
他向麗貝卡說道：“我回到楓葉鎮的時候，沒打算殺某一個人。”
麗貝卡懷疑地看着他，很明顯不相信這個說法，偏偏又想不出問題所在。於是轉頭向土豆大叔問道：“你相信嗎？”
“爲什麼不呢？”土豆大叔嚥下嘴裏的土豆泥，含糊地說道：“我相信他開始的時候沒打算只殺一個。”
“真的？”恍然大悟的麗貝卡轉回頭看程斌，“原來是這個意思？”
“瞭解這個對你沒什麼好處。”程斌板着臉說道：“不過我很高興你們在一起相處融洽。”
麗貝卡聽了，看着土豆大叔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吧，大叔也是在鹽湖城長大的，他還認識我媽媽。”
程斌愣了一下，擡頭向土豆大叔看去。後者聳了聳肩說道：“那時候茜茜是城裏最漂亮的姑娘，很多小夥子都偷偷喜歡她。”
“你也是其中一個嗎？”麗貝卡饒有興趣地說道。她打量着土豆大叔的身材，笑道：“大叔那時候也這麼胖嗎？”
“差不多吧。”土豆大叔臉上流露出懷念的神情，“不過那時候我可沒留鬍子，臉上的皺紋也沒有這麼多。”
“後來呢？”麗貝卡好奇地問道：“你爲什麼離開鹽湖城，到荒原上來種土豆？”
“後來啊。”土豆大叔想了想，聳肩說道：“就是很老的那一套唄，世界那麼大，我想出去看看。”
他無意識地用手裏的勺子懟着盤子裏的土豆泥出神，過了好一會才猛然清醒過來，向另外兩個人笑道：“不過我終於還是回到了荒原上。”
說完他看向麗貝卡，眼神中流露出罕見的溫柔，“還遇到了茜茜的孩子。”他說道：“你真的很像你媽媽。”
麗貝卡對此似乎有話要說，但是她終於還是忍住了。直到土豆大叔喫光盤子裏的東西，起身把盤子送到水槽那裏去的時候，才低聲對程斌說道：“我覺得他已經不記得我媽媽長什麼樣了，因爲大家都說我和媽媽長得不像。”
程斌含糊地嗯了一聲，主動換了個話題，他說道：“我回來的時候，你們是在練習射擊嗎？”
“是啊。”麗貝卡興致勃勃地說道：“我終於明白爲什麼男人們那麼喜歡開槍了，射點什麼的感覺真挺有意思的。”
“如果你能射得準一點就更好了。”程斌真心實意地說道：“你那是在浪費子彈。”
“那你教我啊。”麗貝卡叼着勺子看着他，“我學得很快的。”
程斌擡眼撇了她一下，心想“別撩了，人家心裏已經有主了”。口中說道：“大叔沒教你嗎？”
麗貝卡猶豫了一下，湊近程斌低聲說道：“他身上有很大的味道。”
程斌聽得啼笑皆非，總算是明白爲什麼麗貝卡看到他回來之後跑得那麼快了。
土豆大叔這裏有從山上流下來的溪流，雖然水量不大，但是用來灌溉土豆已經足夠了，畢竟土豆這種農作物並不需要大量的水源。同樣的，那條小溪也足夠爲土豆大叔提供生活用水，起碼足夠他每天洗澡換衣服了。
所以麗貝卡說他身上味道大還真不是冤枉，就連程斌都能注意到這傢伙身上的泥土芬芳。
麗貝卡說完之後，偷偷看了程斌一眼，發現他雖然神情詭異，但是並沒有生氣的跡象，看起來倒像是想笑又忍住，於是膽子更大起來，低聲說道：“你身上就完全沒有味道。”
這句話把程斌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身子，好離麗貝卡遠一點，“別瞎說，你又沒聞過。”
“我聞過。”麗貝卡很執着地說道，同時探身湊到程斌身邊像小狗一樣用力聳着鼻子，“我現在就在聞。”
程斌有心閃開，又擔心麗貝卡這個姿勢從椅子上掉下來，只好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目光從麗貝卡寬鬆的T恤領子望進去，越發懷念艾米麗。
他推着麗貝卡坐直了身子，板起臉說道：“別鬧，說正經事。”
他說道：“我要出去一趟，可能需要幾天時間，你在大叔這裏不要闖禍。”
麗貝卡愣了一下，皺眉說道：“爲什麼？這次又要去殺誰？”
“這次不殺誰，你以爲我只會殺人嗎？”程斌說道，他看着麗貝卡烏溜溜的大眼睛，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我是去找兩個人。”
“是什麼人？”麗貝卡顯然不打算放棄，她警惕地說道：“誰讓你去的？”
“是古浸的妻子和女兒。”程斌說道，然後他看到麗貝卡變得很難看的臉色，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說道：“這是古浸臨死前的願望，他希望自己的妻兒回到楓葉鎮。”
“你殺了他，還要爲他完成願望？”麗貝卡難以置信地說道：“這也是荒野獵人的準則嗎？”
“不。”程斌還沒來得及說話，土豆大叔已經端着三個杯子走了回來，“荒野獵人的準則是，爲所欲爲，但勿傷害。”
他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向兩個人說道：“玉米汁，我用它來當餐後甜點。”
“難怪你的身材保持得這麼好。”程斌伸手拉過一個杯子，口中說道：“這是你在鹽湖城養成的習慣嗎？”
土豆大叔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向麗貝卡說道：“給自己制定行爲準則，是讓我們在荒原上保持完整人格的最好辦法。”
“就像他一定會親手埋葬被自己殺死的人一樣？”麗貝卡說道。
“是嗎？”土豆大叔轉頭看向程斌，“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也不能說是必須。”程斌很無辜地說道：“例如上次我以爲你更希望用那些屍體來肥田。”
“什麼？”麗貝卡尖叫了起來，她看了看面前空空如也的盤子，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喉嚨，“這些土豆是用屍體種出來的？”
“放輕鬆，放輕鬆。”土豆大叔連忙說道：“我沒把那些屍體埋在土豆地裏。”
麗貝卡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立刻感覺到胃裏正在翻騰的感覺，連忙伸手抓起盛着玉米汁的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後聽到土豆大叔說道：“我把它們埋到玉米地裏了。”
話音未落，只聽撲地一聲，他就已經被從麗貝卡口中噴出的玉米汁澆了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