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唐仲友真正得罪朱熹的,其實就只有一句話:不專主一說,苟同一人,合者取之,疑者缺之。說的廣義一點,就相當於盡信書不如無書,說的狹義一點就是就算是道學門生,作學生也不能只聽朱熹的心學,要有取捨,知識要廣泛。
朱熹瞬間就象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急了。
一連四封彈劾送到了臨安。
而後,連唐仲權的姐夫當時的相公王淮也一併彈劾了。
皇帝就下了一道旨,意思大概是,你彈劾人要有證據,拿出證據來。
一個可憐的,身份極低賤的女子就成了朱熹的突破口。
嚴蕊!
一個高級花瓶。
唐仲友和嚴蕊什麼關係,說穿就是,名花沒有主、我來鬆鬆土,僅此。
可朱熹卻對嚴蕊用全了酷刑。
嚴蕊也沒低頭。
結果可想而知。
朱熹聲名掃地,直接被皇帝下令貶官滾回老家。
趙汝愚還知道一件事,朱熹滾回老家之後,在學術方面開始有些不正常了,特別是其心學對女子方面已經無法用正常人的思想來形容。
若是韓絳來形容,這老傢伙嚴刑拷打嚴蕊,結果敗了,把這恨便累加到了天下所有的女子身上,就是一個變態。
朱熹看完名單,趙汝愚連問都沒有問,直接把筆遞了過去。
此時的趙汝愚沒得選。
兩浙學派他拉不動,因爲韓絳娶了錢家的嫡女,兩淅學派大思想家如陳亮等人與韓絳私交太好。
而心學,陸九淵所創立的心學,與朱熹的理學是死對頭。
江南西路這一帶的士子,聽聞劉過、劉仙倫不入韓府,卻給韓絳當幕僚,基本上是偏向這二人,然後幫韓家的。
眼下,唯一能利用的,就只有朱熹了。
還好,朱熹這個貪婪的僞君子,只看到名單就笑的合不上嘴了。
話說另一邊,韓絳進宮。
韓絳進宮第一件事,自然是先見李鳳娘。
李鳳娘比起前幾天精神多了,但依然雙眼無神,因爲她沒什麼可依靠的,孃家因爲他的關係,封公封王,可惜全是渣,關鍵的時候沒一個有用的。
她對未來很迷茫。
韓絳入宮,李鳳娘有氣無力的問:“怎麼樣了?”
“定下了四個章程,臣叫人抄錄了一份給大娘娘過目。”
有宮女將韓絳拿來的文書送到李鳳娘面前。
李鳳娘不腦殘。
一眼就看出這文書的內在,可以說爲了保趙擴成爲太子,韓家幾乎放棄了一切。
李鳳娘一擺手,宮女與太監出去了。
這時李鳳娘問:“這趙汝愚想獨攬大權,他信得過?”
“信不過,但眼下卻無計可施,只能委屈求全。自古以同姓居相位又是獨相的,挺可怕,但臣與臣父也無計可施,他手上有太上皇詔書。”
不用韓絳解釋,李鳳娘就知道是什麼樣的詔書。
爲了這詔書,她大鬧過後宮,把當今皇帝逼到牆角吼了幾個時辰事情常有,這詔書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同姓居相位,這話李鳳娘懂。
趙汝愚是宗室,又想成爲獨相,她也感覺不太好。
“是。”這沒什麼迴避了,照實說就是了。
李鳳娘再問:“就這,還要讓你去譚州。”
韓絳回答:“去又何妨。既然躲不過,不如面對。”
李鳳娘第三問:“那麼,接下來會如何,應如何?”
“大娘娘,臣有一言請娘娘聽我,就是忍。相信臣,接下來最先受難爲的不是我韓家,因爲我韓家已經退讓到退無可退。而是大娘孃的孃家,忍便是了。”
李鳳娘聽了這話很不高興。
但她卻能夠理解,韓絳說的忍。
這是劉過推斷的,一但李鳳娘成爲太后,權勢大減之後,其娘娘家受恩蔭一百多號人,大半都要被弄掉,就算是直系親屬也不可能有王爵。
所以,韓絳直接就把這口鍋扣在趙汝愚頭上。
李鳳娘深吸一口氣:“這朱晦翁,本宮似乎聽過,當年在酷刑逼供一名青樓女子。這樣的人,給擴哥兒爲師,合適嗎?”
韓絳回答:“不合適也要合適,沒什麼不能忍的。朱熹是什麼人,對別人要求道德高尚,他自已扒灰、誘女尼爲妾、挖了別人家的墳將屍骨扔在荒野,典型的雙標,書中有嚴以律己,寬以待人,他是寬以律己,嚴以待人。大娘娘有空讀一讀他的三從四德論,便知真假。依他的理論,大娘娘當……”
韓絳沒說下去。
李鳳娘怒問:“當如何?”
“臣不敢說。”
“本宮要你說。”
“當誅!”
朱熹的書宮裏就有,李鳳娘立即派人去取。
翻看之後,李鳳娘額頭的上青筋都暴起了,韓絳卻一臉的淡然:“大娘娘,忍。”
李鳳娘重重的點點頭。
她忍。
爲了自已的兒子,她能忍。
別的事韓絳還真不敢現在往深裏說,因爲他拿不出足夠的證據來。但朱熹版三從四德,實在太狠了,象李鳳孃的所作所爲,就在朱熹的標準中就屬於要被亂棍打死的類型。
李鳳娘是恨在心底。
可她聽勸了。
因爲韓絳上次入宮的勸說,現在趙擴可以成爲太子。
那麼,一切就等趙擴登基,根基穩了再說。
所以,忍。
韓絳又補了一句:“大娘娘,其實我認爲,女子也可以爲官。想歷朝歷代,也是有許多巾幗英雄的,不說遠的,就說我韓家祖上韓梁氏,我二位夫人的醫術。臣斗膽僭越,官家病了多年,大娘娘辛苦了。”
李鳳娘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可內心卻是喜歡韓絳這句話。
李鳳娘開口說道:“替本宮傳個話,請周相公入宮議事。”
韓絳施禮:“臣,告退。”
韓絳出宮了,站在宮門前韓絳不由的回頭看了一眼宮門,雖然不清楚韓侂冑叫自已入宮來彙報還有什麼深意,但韓絳相信自已的作法應該是正確的。
先埋下一顆種子,然後再慢慢玩。
至於老師!
韓絳表示:呵呵。
趙擴是什麼人,喜歡讀書沒錯,作事要哄着來纔行的,任何一個人在他耳朵說教,他都不會高興。
韓絳相信,沒有人能在趙擴耳朵說教,包括當今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