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祭酒,沒事吧?”班雨星關心的問道。
徐佑搖搖頭,緊了緊衣襟,雙手攏入袖中,順勢擦去手心的汗漬。他方纔的一番舉動實屬弄險,要知道韓元忠可不是普通州治的靈官,而是鶴鳴山大祭酒直屬的心腹,放出去至少可以出任某個中治的正治或者下治的祭酒。通俗點講,鶴鳴山的各個靈官是天師道的後備儲存幹部,培養每個人所花費的人力物力並不是小數目,就這樣被他逼着孫冠當衆殺掉,不僅影響惡劣,而且一着不慎,很可能禍及自身!
但徐佑別無選擇!
要想名正言順的留在鶴鳴山,這是最快捷也最不受人懷疑的辦法,雖然出了點風頭,豎了個敵人,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還有比這樣擺明車馬交朋友更簡單明瞭的嗎?
目前來看,範長衣是孫冠和諸大祭酒之間的緩衝地帶,排在首位,權力最大,有點超然其他祭酒的味道。這人可以逢迎,可以利用,卻不可得罪。
陰長生和張長夜跟韓長策不合,這種不合已經半公開化,雙方都懶得遮掩和維持表面上的兄友弟恭。這兩人可以走的近些,甚至要試探着得到他們的信任,必要時可以用主動出面打擊韓長策的代價來換取他們的幫助和某些有用的信息。
至於衛長安,徐佑決定遠離他!
“林祭酒,這邊走,我帶你去下榻的地方休息!”
班雨星領着徐佑走過迎仙橋,寥寥幾點星辰掛在天際,雲海中白玉橋兩側卻漂浮着十數盞清冷幽明的光,徐佑伸手上去一摸,才發現是懸珠!
懸珠,也就是俗稱的夜明珠,雖然後世認定夜明珠就是螢石,儲量巨大,價值不高,但在古代這種夜間會發光的東西超出了人們的認知,所以價值連城。
安裝在白玉橋上的這些石頭比較碎小,應該沒有大顆懸珠那麼值錢,但也絕對算得上奢華無度。
孫冠,身爲天師,卻已經把盟威清約之教義拋卻腦後,上行下效,可想而知,天師道里裏外外已經腐爛成什麼樣子!
暫留鶴鳴山的這段時間,範長衣吩咐由班雨星負責徐佑的日常起居。接連三日,孫冠日日和徐佑見面,所談涉及自張道陵創教以來的各類道藏經典,理論結合實踐,給了他極大的啓發和震懾。天師之所以爲天師,自然有常人不能及的過人之處,但徐佑以兩世爲人的學識,領先了這個時代無數倍,偶爾有不同的見解,也讓孫冠覺得振聾發聵,稱之爲金石良言。
這日傍晚,張長夜拜會陰長生,說起徐佑和天師相得甚歡,言語中露出豔羨之意。陰長生笑道:“師弟莫非還嫉妒那小兒不成?林通只是天師手裏的劍,欲殺敵時要常常擦拭,可等敵人死盡,必然束之高閣。”
張長夜悵然道:“天師這幾年閉關不出,要不是白賊鬧事,道門垂危,他也未必肯出手管這些俗務。我怕要不了多久,天師羽化成仙,鶴鳴山就要換主人了……”
陰長生搖搖頭,道:“不確定的事,何必胡思亂想?天師正當年,身子康健,就算羽化,也不是五年十年的事。範長衣現在得寵,五年後呢,十年後呢?誰是鶴鳴山的新主人,恐怕連天師都不敢確定!”
陰長生笑了起來,道:“你啊,林通道法入微,辯才通神,確實難能可貴,但有一缺點,卻堵絕了他登上天師寶座的可能性。”
張長夜湊近寸許,道:“願聞其詳!”
“他不會武功,文弱書生怎能統率天師道百萬之衆?”
張長夜失笑道:“我還以爲什麼缺點……當今主上也不會武功,不照樣御極海內,威臨四方?像師兄你,多年前自廢武功加入天師道,這些年白髮朱提的威名更勝往昔,若由你接任天師,我肯定是贊同的。還有,道門歷代天師,不會武功的也有四人之多。師兄,不是誰都能窺破武道至境,晉位大宗師。真要是萬衆服膺、道民歸心,林通成爲天師並不是虛無縹緲的妄想!”
“今時不同往日!”陰長生輕輕拂去袍袖上的灰塵,道:“佛道之間經過百年的彼此試探,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候,一個不會武功的天師給道門帶來的危險遠遠大於他所能帶來的利益。天師高瞻遠矚,肯定明白這一點,所以與其患得患失,不如潛心練功,將來接任天師者,必定是最接近大宗師的那個人!”
張長夜若有所思。
送張長夜離開,陰茗從裏間走了出來,俊俏的臉蛋透着幾分柔美,喫喫笑道:“張大祭酒整日夜的操心天師宮的那個座,也不瞧瞧自個什麼樣?哪怕鶴鳴山的人死絕了,怕也輪不到他呢!”
陰長生神色凝重,起身推開房門,望着山下的點點燈火,道:“張長夜可不是傻子,他如此忌憚林通,應該聽到了什麼風聲……莫非天師真的有意扶持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嗎?”
陰茗走到身後,輕輕爲陰長生捏着肩膀,道:“先是突然冒出來的寧長意,接着是林通,後面還不知會有誰……師尊,會不會是天師對目前鶴鳴山幾位大祭酒的明爭暗鬥感到厭倦,準備提拔新人來遏制你們這些老人……”
陰長生久久沒有作聲,嘆道:“天師心如大海,我實在難以揣摩。寧長意驟然成了大祭酒,又外放掌管揚州治,聽聞手下能人輩出,那宮商角徵羽五個婢女,無不是個中翹楚。而這林通更是青雲直上,輕易就將益州治收入囊中,加上天師自領的陽平治,上三治裏已經沒有我們幾個大祭酒插手的地方了。而最可怖的是,像寧長意和林通這樣的人物,天師手裏還不知藏着多少……”
陰茗的手慢慢往下,從腰間探向前面,順着衣襟摸了進去,聲音突然變得魅惑起來,低聲道:“寧長意女流之輩,林通逞弄口舌之徒,若天師真的要靠這些人來制衡諸位大祭酒,別說張長夜不會束手就擒,韓長策更不會坐以待斃,就是範長衣怕是也要生了二心……”
陰長生紅潤如嬰兒的臉上流露出舒爽的神情,一把拉過陰茗,將他按在窗楹上,撩起道袍,褪去褻衣,扶着腰就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