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年味早已淡了許多,很多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出門務工或者上班,繼續爲生活奔走。
拖着密碼箱,站在門口,路微涼不知道怎麼形容此刻的感覺,這是父母離開六年裏收留她的地方,她的第二個家。
只是現在,這個家太過脆弱,護不住一個本就多餘的她,而她也到了該自力更生的年齡。
“這孩子,怎麼站在門口發呆。”
李明繫着圍裙出來,就瞧見了站在門口的路微涼,沾染麪粉的手在圍裙上拍了拍,上前提起她的箱子,將她往家裏攬。
解開圍脖,脫下襖子,路微涼將箱子放進房間,站了許久。
從衛生間洗完手出來的時候,路微涼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這會已經到了喫午飯的點了,李朵的人影都沒見着,這一點也不像她的作風,走向廚房,趴在門口問道:“李叔,朵呢”
李明拿着鍋鏟轉身,像是原本要做什麼又不知道幹嘛,轉了幾圈最後想不起來,笑着回頭:“她說學校有事,就提前回學校了。怎麼,她沒和你說嗎”
“她說過,我最近太忙忘記了。”路微涼摸了摸頭,呵呵笑了兩聲。
李朵那傢伙還能有什麼事,學校這會根本沒開門,估計又偷溜出去玩了,還真是個閒不住的姑娘。
“廚房今天是我的,沒你的份。你們不在家的時候,我跟着人家學了不少手藝,保證你喜歡,出去看會電視,馬上就好。”
李明雙手沾了油,只能手肘放在路微涼的肩上,將才進廚房的她推了出去,然後“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這還是頭一次被趕出廚房,路微涼摸了摸鼻子,很是聽話的打開電視,只不過拿着遙控器的手換了一個頻道又一個頻道,比較之後決定還是看春晚好。
“微涼啊,你要是餓了,先喫些麪包墊墊肚子。朵兒走的時候特地買的,她說你最喜歡喫。”
廚房裏傳來李明的聲音。
“好。”
路微涼摸了摸肚子,站了一個晚上,又吹了一個晚上的冷風,早上又急着趕車,她確實餓了。
“喲,微涼回來了。”
屁股還沒坐熱,麪包袋子才撕開一個小口子,人就來了,還真是消息靈通。
路微涼想,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李嬌姑姑,用紅樓夢裏形容王熙鳳的那句話最合適不過,先聞其聲再見其人。論吵架論嗓門,這周圍的街坊鄰里沒有人能比得過她。
路微涼將麪包放了下來,起身擠出微笑:“姑姑。”
李嬌就斜着眼瞧了一會路微涼,也沒應聲,而是直接問:“你李叔呢”
“在廚房。”
這話一出,李嬌將身體緩緩地往牆上靠,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看向她的時候面上帶笑言語卻是帶刺:“微涼,不是姑姑說你啊,我哥把你當女兒看,捨不得你幹活,但是他的身體你應該很清楚,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
“說什麼呢你,孩子纔回來,坐了那麼久的車,一口熱飯都還沒喫上。你再說些有的沒的,以後不要來我家。”
李明沒想到一打開廚房的門就聽見李嬌說這樣的話,將手裏剛解下的圍裙甩在了桌子上。
李嬌歪了歪嘴,嘀咕着什麼一會才站直身子,哼了哼聲:“怎麼,說一下也不行,朵兒回家你就讓她幹這幹那,怎麼不見你心疼。”
見李嬌還在說,李明臉色瞬間沉了,擡手指着大門,“你還敢多說一句,就給我滾回家去。”
“回去就回去,你以爲我想說,對我又沒好處,到頭來受罪的還不是你,誰知道養的是家貓還是白眼狼。”
李嬌說完,邁步走出屋子,快到大門口時停了那麼一會,朝屋裏路微涼所在方向啐了一口痰。
李明氣得直抖,抄起掃帚追出去扔李嬌,似乎不解氣,罵了幾句,才把大門關上。
這樣難聽的話,路微涼早已習慣,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會,然後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將未撕開的麪包袋口子繼續撕開,啃了起來。
李明走進來的時候面色不是很好,再瞧見路微涼在啃麪包,心裏很不是滋味,走到她的跟前,奪下面包,“飯好了,喫啥麪包,我給做了幾種口味的香腸,飯裏面也蒸了,可香了。”
路微涼眼眸低垂,髮絲遮住了她的臉龐,沒有人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是怎樣的。
快速調整好情緒是她的強項,再次擡起時她故作哭狀,“李叔,你一下子做了這麼多香腸,不會是被李朵那傢伙喫的就剩這麼多吧”
原本還不知怎麼開口的李明,被她這麼一帶,鬆了口氣笑了,“放心,你們還沒有放假之前我藏了好多起來,讓你開學帶過去,她不知道,還樂呵呵的以爲把你的那份也吃了。”
路微涼眨吧眨吧眼睛,眼珠轉動看着李明,“李叔,有沒有人誇過你很有計謀。”
“錯,這不叫計謀,而是知曉敵人的喜好和脾性,未雨綢繆。”
“雖然是實力騙娃,不過我喜歡。”路微涼嗖地起身,挽着李明的胳膊,朝香腸進發。
晚飯結束,路微涼負責刷碗筷。
李明捧着茶杯,靠在門框上,連續喝了幾口才緩緩開口:“微涼,在李叔心裏你就是我的女兒,旁人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就算是她李嬌的話,你也就當作放屁,什麼也不是。”
路微涼原本是有些難過,被這麼一安慰,腦海裏放映着李嬌姑姑聽到這話的反應,撲哧笑了出來,“李叔,你這麼說,姑姑知道還不得揪着你不放。”
“怕她作什麼,自己家的爛攤子都忙不過來,還到處管別人家的閒事。這街坊鄰里的哪個見了她不躲,哪個見了她不嫌棄。”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爲的也不過是這個家。心裏再怎麼難過也很清楚,在她心裏她始終是個外人,一個拖累這個家的外人,即便她曾那麼努力地想要得到她的認可。
如果努力已經做過,最後還是改變不了什麼,那麼她能做的就是爭取把希望再降低一些,沒有太大的希望,就不會有失望,沒有失望,就不會難過。
“姑姑也是擔心你,所以我不會怪她。”
“好孩子,這些年難爲你了。你現在也大了,也該爲自己打算了,不能總是想着我們。”
“我們是一家人。”
“對,一家人。”
李明轉身回房時,眼圈紅紅,手指緊緊地握着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