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不得?”端木翠瞪轂閶,但想必自己也覺得好笑,目中隱現促狹笑意,倒是頗有點似嗔非嗔的意味。
轂閶縱使有天大的氣,也早消散了。
忽的俯首在端木翠耳側,低聲道:“踹得,馬也踹得,人也踹得。”
呢喃聲噴出的溫熱氣息惹得端木翠耳垂髮癢,忍住笑便要避開。轂閶哪裏給她機會,猿臂一伸便箍住她腰身,俯首在她雪白頸上深吻。端木翠癢得很,左閃右避,只是埋頭往轂閶懷裏縮,笑道:“別鬧,大哥快來了。”
轂閶心下不捨,卻又無可奈何,只得鬆開手臂,嘆氣道:“楊戩在搞什麼玄虛,你明明都走到這麼老遠了,他非讓你等上一等。”
“這叫什麼話,難道只准你送我,不叫大哥送我?”端木翠哼了一聲,待要再搶白轂閶兩句,忽地露出笑意來,指不遠處道:“大哥來了。”
馬蹄踏踏,來的正是楊戩。
端木翠迎上去:“大哥。”
楊戩不答,揚手將一件物事扔了過來:“端木,你看看這個。”
端木翠一怔,擡手接過,入手冰硬,似是把長劍,解開裹縛的粗糙麻布,入眼便是陽刻古樸紋路的劍身。
“這是……”端木翠不解。
楊戩翻身下馬:“你還記不記得昨日高伯蹇部下從旗穆家押回的一干細作,箇中有個儀容不俗的年輕人?”
“他?”端木翠點頭,“他功夫也很好。大哥,昨日不知因何尋不到你,那時我和轂閶試他的功夫……”
“端木,這是他的佩劍。”
端木翠哦了一聲,眉頭微蹙了蹙,隨手拔劍出鞘,只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待要讚一聲好劍,忽地心中一動,鬼使神差之間,一句話脫口而出:“好大的血腥氣!”
轂閶湊近前來,仔細嗅了嗅,搖頭道:“只有佩劍的兵鐵氣,哪有血腥氣?端木……”正說話間,眼角餘光忽地瞥到楊戩神色,端的怪異之極。
果然,就聽楊戩緩緩道:“端木,你能聞到劍上的血腥氣?”
“是啊。”端木翠心下大奇,“難道你們都聞不見嗎?”
“把劍給我。”
端木翠不解,但還是依言將劍遞了過去。楊戩接過劍來,驀地面色一沉,伸手捉住端木翠手腕,反轉劍來,在端木翠手掌中央劃了一道。
端木翠喫痛,忙不迭縮回手去。轂閶怒道:“楊戩,你做什麼?”
楊戩不答,異常冷靜地將劍身豎起。
只見如泓如水劍身之上,端木翠的血緩緩迤邐過一道痕跡,緊接着,剎那之間,突然全部滲入劍身,隱沒不見。
非但端木翠,連轂閶都愣住了。
楊戩冷笑一聲,又伸手握住劍身用力抹過,鮮血如縷不絕,不多時便冷凝在劍身之上。
“昨日高伯蹇的人將在旗穆家搜出的物事帶回,我當時就覺得這劍必非常物,仔細琢磨之下不得其理,想找佩劍主人問個究竟,那時才知你和轂閶在試他的功夫,也就不便打擾。昨日離開安邑時,我將佩劍一併帶回,呈交丞相。我當時想,丞相見聞廣博,或許他能辨識出些什麼也未可知。”
“丞相說,這劍應該是巨闕。”
“巨闕?”轂閶訝異,“不可能,我聽說干將、莫邪、巨闕、闢閭四大劍尚封存在上古劍池之中,現在還不到它們出世的時候。”
“是啊,大哥。”端木翠另一手掩住掌中傷口,只是搖頭,“尚父會不會是……看錯了?”
“就因爲四大劍尚不到出世的時候,所以丞相也不敢肯定。”楊戩神色並不因此而輕鬆分毫,“若不是因爲崇城戰事喫緊,丞相或者還可去劍池查勘……退一步講,即便這劍不是巨闕,也絕不會遜於巨闕。”
“楊戩,你到底想說什麼?”轂閶有些沉不住氣。
“神劍認主,那個男子,絕非池中物。”
端木翠撇撇嘴,不置可否。
“還有一件事,丞相說,這劍曾經斷過。”
“斷過?”端木翠不信,伸手從楊戩手中接過劍,細細端詳,“大哥,我怎麼看,這劍都不像斷過。”
“丞相說,是有人用血重新鑄接了此劍,那人的血在劍身之內四下游走,將斷劍重鑄的痕跡消弭得乾乾淨淨。”
“這麼厲害?”端木翠驚訝,將那劍翻來覆去重新看過,渾沒留意到楊戩愈來愈怪異的臉色,“也就鑄劍大師歐冶子纔有這功力了……可是我聽說,這歐冶子也還在上界閉關,略算算,他也還有好幾百年纔會投凡胎。要他投胎之後,纔會煉成巨闕……難不成當今之世,有可與歐冶子比肩的鑄劍大師?”
“丞相還提到……”楊戩的聲音愈來愈輕,“只有那個用血重鑄此劍的人,可以聞到劍身上鮮血的味道……”
“啊?”端木翠沒聽明白。
不過稍作片刻,她便回過味來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巨闕都撒手了,一聲悶響,墜地。
“大、大、大哥……”端木翠驚得連說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不會是想說,這劍,是我重鑄的吧?”
“你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楊戩苦笑,緩緩俯身去撿地上的巨闕,“可是端木,你方纔也看到了,這劍……只認你的血。”
回安邑的路不算長,端木翠勒馬走走停停,倒是消磨了大把時間,時不時把裹住劍身的麻布扯開,細細看過,百思不得其解。
“我的血……”端木翠皺眉,“尚父真是……一派胡言……”
當然,後一句話說得很小聲,說完了之後還做賊一般東張西望,確信大不敬之語只有天知地知己知,這才帶着些許得意,揚手一鞭。
馬兒昂首嘶鳴一聲,四蹄踏踏,向着安邑揚塵而來。
進了營門,守營兵衛小跑着迎上來牽馬。端木翠正待收緊馬繮,忽然咦了一聲,看向營寨的場地中央。
按理說,若是端木營的本寨,斷不會如此從大門外一覽無餘。但是一來這是安邑,紮營條件有限;二來臨時擠佔高伯蹇的場子,也不能有太高要求。
所以從寨門外打眼那麼一望,就看到了場地中央閒庭信步的兩位。
當然了,這“閒庭信步”只是針對阿彌而言的,展昭心裏亂麻一般理不出個頭緒,哪裏當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