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樓下人有雞蛋,一定已經扔上來了。

    原來倪大米色風衣底下穿的,就是這個醫院的病號服。

    這衣服讓圍觀羣衆非常不滿意,議論聲四起,不知道是誰報的警,樓下已經有了警察和媒體。

    倪大按了按手,然後接着喇叭說:“你們稍安勿躁,先聽我把事情經過慢慢道來。”

    我對三娘說:“這倪大說話文縐縐的,像是個讀書人。”

    月楹裳說:“他是個記者,可有才華了。”

    身爲一個護士,她沒有保持對病人一視同仁的中立的立場,把這倪大拔高了一個層次,我當下就看出來,這倆人的關係不簡單。

    倪大說:“三個月前的一天,我早上起來,忽然覺得頭暈眼花犯惡心不舒服,於是我來到了這家醫院看病,當時的大夫問了幾句病症以後,就讓表情嚴肅的讓我去做CT,我做完CT以後又讓我去做B超,做了B超之後又讓我做血檢……醫院裏有什麼設備,他一個沒落下,全都讓我做了。我越做越害怕越做越擔心,心想別有什麼事吧,最後拿着一沓單子問醫生我有什麼病,是不是特別嚴重。那醫生就說了五個字,胃病,住院吧。”

    倪大吸了一口鼻子,接着道:“然後我就住院了,醫生問我要什麼藥,進口的還是國產的,國產的效果不如進口的好,如果有條件建議我用進口的,因爲國產的雖然便宜,但是我們不能保證藥效。你說聽了這話我還能怎麼辦?用唄,這一用藥一住院就是三個月。直到昨天,我有個當醫生的老同學給我打電話,我和他說起這事,我和原來一樣,把對那醫生說的症狀給他說了。你們知道我那同學說的什麼嗎?”

    我們齊齊搖頭。

    倪大說:“他說我這是因爲前一天喫的太多太雜,傷食了!說白了就是消化不良,喫點健胃消食片,餓上一頓就好了!我問那爲什麼我住院的這三個月不舒服。我同學說那不是廢話嘛,正常人掛三個月吊針都得難受。”

    “就這樣,我去辦出院手續他們還說他們沒錯,就算告到法院也沒法取證,不給我退錢。”倪大激動的站起來,對着樓下喊,“你們說,我住了三個月的院!掛了三個月的吊針!所有積蓄都花光了,連女朋友都跑了,我該不該跳樓讓別人知道這黑心醫院做了什麼事?”

    臺下羣衆齊聲道:“該!”

    倪大作揖道:“謝謝各位鄉親支持,那我這就跳了。”

    月楹裳叫道:“倪大,我們好好說,不要跳!”

    倪大說:“不跳別人沒法注意到這家醫院的黑幕!”

    這醫院原來應該有不少跳樓的,他說話的時候,旁邊那些跳樓死的鬼重複着跳樓的動作,一個呼啦啦的往下掉,看的我心驚膽戰,就擔心哪個鬼把他順下去。

    我說:“你這理由太扯了,別跳了!別跳了!現在跳樓已經不新鮮了,除非你跑到富X康去做那14跳,否則吸引不了眼球,活的好好地,幹嗎非要跳樓呢?你看你身邊的那羣兄弟,都是跳樓死的,死了以後每天重複跳樓,就算你是蹦極愛好者也遲早得膩歪,後悔都沒有用!”

    三娘在我耳邊輕聲道:“想自殺的人在自殺前有兩種心態,一種是內心在極度的掙扎,一種是萬念俱灰視死如歸,我看這倪大都不像,他應該不是真心自殺。只是不知道他故意做這樣一齣戲是想做什麼?”

    聽了三孃的話,我仔細觀察那倪大的動作表情,這才發現他雖然站在欄杆外,但是故意踩着地上的風衣怕風把那風衣吹走,真要跳樓找死肯定的不會在乎那一件破風衣。

    這倪大的動作果然有貓膩。

    武警已經跑到了天台上,院長也跑了過來,他是個大肚子的矮胖男人,擦着汗說:“同志,有什麼話好好說,你下來,我們好好說。”

    “要我不跳也行。”倪大用喇叭對着樓下喊:“這是醫療事故,你們得清查這醫院。”

    院長連連點頭,道:“行,好好說,好好說。”月楹裳也叫:“倪大,下來,我們好好說。”

    那倪大得到了回答,點點頭正準備往裏走,忽然腳被風衣帶子勾住,腳下一滑,就向樓下摔去。

    離他最近的月楹裳眼疾手快,一把抓過去,抓住了他的衣服,我們剛鬆了一口氣,只聽得撕的一聲,倪大的袖子斷了!

    眼看倪大就要命喪當場,我顧不得多想,張嘴就要呼喚皮卡丘出來救人,忽然聽得樓下衆人一聲驚呼,接着有人叫道:“看,那是什麼?”然後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紅影從樓下竄起,肩上扛着倪大,那紅影速度極快,在我們還未看清的時候迅速的扔下倪大,然後嗖的一下,不知道竄到哪裏去了。

    衆人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出,看得莫名其妙,全都立在當場。

    月楹裳是最快反應過來的,喊道:“倪大。”然後跑過去,這時衆人才紛紛問道:“剛纔怎麼回事?”

    “那是什麼?”

    倪大呆若木雞的坐在地上。

    月楹裳跑過去,問:“倪大,你沒事吧?”

    倪大搖搖頭。

    我走上去,問:“剛纔那是什麼東西?”

    倪大一臉恍惚的說:“我不知道,我就覺得碰到它的地方黏黏的。”

    我奇道:“到底是什麼東西?”

    三娘用胳膊戳我,然後向天臺旁邊的一個晾着醫院牀單的架子努了努嘴,那架子後面有個臺子,要是人站在上面,正好可以被牀單遮住。

    正好有人往那邊走,邊走邊說:“我看那紅色的東西剛纔跑到這裏來了。”說完,一把掀起那些牀單。

    只聽有個女人“啊”的叫了一聲,那聲音我聽得有些耳熟,連忙伸頭去看,這一看,就全明白了。

    躲在那牀單後面站着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人,不是雲美又是誰。

    掀牀單的人問:“你是誰?躲在這幹什麼?”

    雲美指指我們說:“我是和他們一起來的,不過我害怕他真跳下去不敢看就躲過來了。”說完,小跑着跑向我們身邊。

    三娘說:“讓你不要上來,你怎麼跟上來了?”

    雲美含糊的說:“我來找你們,正好看到他跳樓……”

    那幫人看我們真認識,就轉過去繼續檢查其他的牀單,結果自然什麼都沒發現。

    我算是知道爲什麼剛纔那東西是紅色一團了,雲美她又把皮扒了!我低聲對她說:“大白天的又是大庭廣衆之下,你別隨便脫衣服行麼?”

    “人皮來之不易,我怕把它刮花了。”雲美說:“沒關係,救人是好事,我不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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