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快開門!”
聽到門鈴和女兒的喊聲,正在廚房忙碌的周木森,放下了手裏的菜刀。
“咯吱~”
他拉開老舊的防盜門,一邊埋怨:“自己不是有鑰匙,怎麼不等結果出來就這麼急着——”
突然住口。
發愣的看着女兒身後,站着的一個高大胖青年。
在對上眼睛的一瞬間,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周木森立刻就知道了眼前這個青年是誰。
“杜奕!”
“周老師。”
杜奕看着周木森。
十年沒見,這個當年有點帥,有點書生意氣指點方遒四十出頭的老男人,已經白了一半的頭髮。
臉上有着很深的皺紋。
穿着居家的t恤短褲,左小腿上面纏着厚厚的紗布,上面佈滿了膏藥凝固的痕跡。
杜奕不禁心裏一酸:“周老師,你的腿——”
“被狗咬了一口而已,不死也不瘸。不過那條藏獒的咬合力可不一般,差點扯下來我一大塊肉,不過幸好,也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事兒。”
周木森佈滿皺紋的臉上,笑了出來:“趕緊進屋,我買了一隻老母雞,還沒開始下鍋燉。”
——
老母雞燉好,已經是下午一點。
等周倩熱氣騰騰的一大鉢子端上桌的時候,杜奕和周木森已經幹掉了一瓶白酒。
打開了第二瓶。
“你倆少喝點。”
周倩先給老爸盛了一碗雞湯,然後又給杜奕盛了一碗:“你們趁熱喝,解酒。”
“老師,走一個!喝雞湯。”
喝得有些暈乎的杜奕,給周木森倒滿一小盅,舉起自己的酒杯。
“那就走一個,喝雞湯。”
“叮!”
杜奕和周木森,仰着脖子一飲而盡。
掂起酒瓶,給周木森和自己的滿上。
老母雞燉香菇鮮香可口微燙,杜奕和周木森暢快了喝了一大碗。
杜奕給周木森遞一支紅雙喜,沒注意周倩的白眼。
‘咔’
給老師點燃。
“不打算出去了?”
“至少暫時不出去了。”
“這樣也很好,只要你自己喜歡。人麼這一輩子,活着,其實,”
周木森想了想說道:“就是責任和理想。金錢,權力,作威作福達濟天下長命百歲其實都是一個屁!”
“一口悶!”
周木森舉起酒杯。
“叮!”
“要是在四天前,你說不再出去了,我會非常生氣。我會問你既然轉了一圈還是回來,蹲在大山溝裏務農,那你這些年這麼苦,學這麼寫知識有什麼用?
我這一輩子,爲了責任,——就是她孃兒仨,低頭認輸賠笑求饒,甚至下跪,我都做過,可一輩子沒做過一件昧着良心的事情。
以前她娘要到山外去,鬧離婚,可我怎麼也放不下你們這些好學生。
希望你們能多走出去一些,告別貧窮,看看外面的世界。
所以對於差學生,我不是棍子,就是把他們放在最後一排,甚至讓他們回去停課反省,很多就是這樣直接不上了。
可我卻認爲沒什麼,因爲這樣我就更有精力用在你們這些我看來有前途的學生身上。
那天晚上,孫興,李二毛,鄭雷,
這些都是我教過的學生啊。
他們說,”
周木森拿下來眼鏡,隨手扯了一張餐巾紙擦拭着起了霧的鏡片。
我還被你教了兩年,可被你打了不少的手心。
臉紅啊!
這就是我當年教過的學生。
我周木森的學生。
我聽出來了,他們對我只有恨和嘲諷,如果我拿着刀子走向他們,他們會毫不猶豫甚至快意的把我,這個當年他們的老師往死裏打。
羞愧啊!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
子曰:有教無類。
我這些年真是白活了,只想着授業解惑給好學生。
忘了作爲一名人民教師的本質使命。
忘了最基本的傳道兩字。
忘了學習差的學生,調皮搗蛋的學生,也是我周木森的學生。
是我的責任。”
“叮。”
杜奕掂起酒瓶,大手被周倩固執的緊緊握住:“你倆不能再喝了!”
“丫頭,杜奕難得的過來,讓爸再喝點。”
周木森祈求的望着女人討饒。
“老師,以後我三天兩頭都過來,咱喝雞湯,我下午還得買機器。”
杜奕放下酒瓶,給周木森,周倩,一人盛了一碗雞湯。
“老師,我不是認爲你說得錯誤,可也太極端。一個人最終會成爲什麼樣的人,家庭社會學校以及他自身的情況,
你自己給自己灌得心靈雞湯有點多哈。
還有教無類!
——,當然,你可以稍微改變一點你的教學方式,但你不是神,一個凡人,想要幹耶穌都幹不了的事情,猶大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說句難聽一點的,不但狂妄,而且無用。你的自責,簡直可笑而且不可理喻。
——胡適之不是說過‘工人好好上班,農民好好種地,學生好好讀書,老師好好教課,醫生好好看病’。
做好你該做的能做的事情,比如對學生多一點的鼓勵,有時間多喂幾碗心靈雞湯,就行了。
千萬別膨脹的把自己當神。”
——
杜奕幾人完成了採購以後,就啓航回湖。
這次由伺候了一輩子農活的李滿貴出手,買了一輛53kg的四驅微耕機,大量的黃瓜西紅柿甜瓜西瓜菜瓜種子和種苗。
在擁有氣感之前,杜奕考慮最多的就是怎麼炒製出滿意的靈茶。
然而現在,當他掌握了爆釋一滴靈液的能力以後,小型規模化的養殖方式,纔開始進行試行。
人的野心,總是隨着能力的增長而變化的不是?
小船到了頭曲碼頭,已經是夕陽西下,紅霞滿天。
“喳!”
“啁啁!”
看到杜奕一行回來,灌木林子裏的老鷹和據守在臨湖河柳樹上的翠鳥,都是尖聲鳴叫。
除此之外,一排石屋寂靜。
沒有往常鳥雀的嬉鬧。
站在院子門樓,杜奕發愣的看着東廂屋檐的通風口,那根斷了的蘆葦。
他心悸的知道,那條進入地下河漩渦,消失了一個星期的花蟒,可能又回來了。
杜奕從李二苟手裏接過短劍,站在堂屋外邊看了一眼東廂的屋門。
依然被用牀板和長條椅死死堵住。
進入堂屋,趴着牀板縫朝裏瞄。
在夕陽和晚霞從石屋的通風口漏進來的橘紅餘光裏,他看到在糧倉那裏,那頭花蟒的頭顱搭在盤旋起來的巨大蛇軀上面。
極具視覺衝擊力。
“我~”
杜奕無奈的怒罵一句。
還真是陰魂不散,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