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蘇梅站在房廊處,眼尖的看到那站在檐下屋門口的穗香,趕緊牽着身側的蘇娟巧,邁着小短腿用力的朝着穗香的方向飛奔而去。

    伸手抱住蘇梅飛撲而來的軟綿身子,穗香從寬袖暗袋之中掏出巾帕細細的替蘇梅擦了擦那滿是灰塵的小臉,眸中帶笑道:“四姐兒可是來與老太太請安的?”

    “娥娥,娥娥是來告狀的……”挺着小胸膛,蘇梅一副憤慨的小模樣。

    “對,告狀!”一旁的蘇娟巧聽到蘇梅的話,也是附和着道。

    好笑的看着面前這兩個小東西,穗香輕勾脣角道:“這麼興師動衆的,那你們是要告什麼呀?”

    “告,告嫡母偷食玫瑰酥,不給四妹妹和我……”蘇娟巧搶在蘇梅前頭,握着小拳頭聲音洪亮道。

    聽到蘇娟巧的話,穗香掩脣大笑,片刻之後才一邊一個的牽過蘇梅與蘇娟巧的小手往屋子裏頭帶道:“這麼大的事,奴婢可做不得主,還是讓老太太來與三姐兒和四姐兒做主吧。”

    說罷話,穗香掀開面前的厚氈子,帶着蘇梅與蘇娟巧到了老太太跟前。

    屋子裏頭燒着暖爐,蘇梅與蘇娟巧在外頭被凍得狠了,這會子一進暖屋,下意識的便哆嗦了一下身子,舒服的輕吐出一口氣。

    老太太正坐在實木圓凳上輕抿着茶水,垂首看到那牽在一處的兩隻小泥猴,下意識便皺了皺眉道:“你們這兩隻小東西,打從哪裏鑽出來的?”

    蘇梅放開牽着蘇娟巧的手,邁着小短腿就撲到了老太太的腳邊,用力的蹭着自己的肥圓小臉道:“娥娥,娥娥要告狀……”

    “你這小泥猴……”看了一眼自己被蘇梅蹭髒的襖裙,老太太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碗道:“這是要告什麼狀啊,是你搶了順哥兒的喫食,還是畫了焱哥兒的大字?”

    “沒,娥娥,娥娥沒有……”聽到老太太的話,蘇梅心虛的絞了絞自己的小胖手,白嫩小臉之上顯出兩抹明顯的緋色紅暈。

    站在一旁的蘇娟巧見蘇梅這副沒用的小模樣,雖然心中懼怕老太太,但還是趕緊邁着自己的小短腿走到老太太面前,顫着襖裙下的小腿肚,努力嚴肅着一張小臉道:“老祖宗,嫡母一個人偷偷的喫玫瑰酥……”

    聽到蘇娟巧的話,蘇梅趕緊仰起自己的小腦袋,用力的揮着小胖手道:“對,有,有一肚子的玫瑰酥,不給娥娥……”

    “一肚子?四姐兒這是說的什麼詞……”穗香站在老太太身側,一邊好笑的插着話,一邊伸手替老太太掀起面前那盅細膩的銀耳羹。

    “有,有一肚子,我,我看到嫡母牽着一個肚子裏裝着……這麼多……玫瑰酥的女人往院子裏頭去呢……”生怕老太太不相信,蘇娟巧急切的說着話,還伸手用力的比劃着往自己的小圓肚子圈出一個大大的弧度,表示“這麼多”玫瑰酥的意思。

    聽到蘇娟巧的話,老太太神情一頓,側頭朝着身後的幼白揮了揮手,幼白會意,提着裙襬出了屋子。

    蘇梅依舊趴在老太太的膝蓋上,仰着小腦袋奶聲奶氣的道:“娥娥……要玫瑰酥……”

    “好,給娥娥喫玫瑰酥……”老太太伸手撫了撫蘇梅那細軟的小髻,轉頭看向身側的婆子,語氣沉吟道:“去,拿碟玫瑰酥過來。”

    “是……”那婆子躬身應道,轉身出了屋子。

    看着那房門口處被掀開復又闔上的厚氈子,蘇梅歪了歪小腦袋,正欲說話之際卻是突然看到內室之中盤腿坐於書案前的馬焱,他正握着手裏那支狼毫筆,面色冷峻的抄寫着面前的經書。

    注意到蘇梅看向內室之中的目光,老太太伸手推了推她圓潤的身子道:“去,到你四哥哥那處去。”

    “娥娥……不去……”面紅耳赤的想起今早遺溺之事,蘇梅扭了扭肥圓的小身子,聲音細細道。

    “你也該學些大字了,老祖宗精力不濟,教不了你,便讓你四哥哥代勞吧……”說罷話,老太太側頭看了一眼那站在不遠處的蘇娟巧,朝着她招了招手道:“三姐兒,過來。”

    聽到老太太的話,蘇娟巧低垂着小腦袋,磨磨蹭蹭的走到了老太太面前,一雙睡鳳眸心虛的亂晃着,十分懼怕的看着面前神色嚴肅的老太太。

    “去吧,與四姐兒一道進去,學學大字……”將趴在自己膝蓋上的四姐兒扶起,老太太牽過蘇娟巧的手覆在蘇梅的小手上,聲音低啞道。

    驚訝的擡首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太太,蘇娟巧怔愣片刻之後用力的點着小腦袋,牽住蘇梅軟綿的小手就拖着人往內室裏頭去了。

    內室裏頭燒着暖爐,鋪着厚厚一層地毯,角落處細雅的薰香嫋嫋飛旋,清清淡淡的縈繞在鼻息之間,馬焱端着身子坐在書案前抄寫經書,着一身清俊緞色襖袍,拿着狼毫筆的手指素白纖細,白紙上字體俊秀流轉,十分好看。

    蘇梅邁着小短腿踩在軟綿綿的毛毯上,皺着一張白嫩小臉,萬分不願的被蘇娟巧給拖進了內室之中端坐於馬焱對面。

    書案很大,馬焱只佔了一小半,蘇梅與蘇娟巧盤腿坐在另一邊,一旁的丫鬟替她們擺上筆墨紙硯,又細心的將她們各自的襖裙寬袖捋紮起來,露出兩截白嫩嫩的藕臂。

    蘇梅任由那丫鬟擺弄着自己的寬袖,一雙水眸小心翼翼的往馬焱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人正垂首一本正經的抄寫着手裏的經書,字跡流轉圓潤,一瞬停頓也無,就好似完全沒看到自己一般。

    “四妹妹,老祖宗讓我們寫大字……”側頭看到身邊撐着小腦袋發愣的蘇梅,蘇娟巧一邊說着話,一邊伸手拿起一旁的狼毫筆塞到蘇梅手中,然後點着小腦袋認真的又重複了一遍道:“四妹妹,寫大字。”

    垂首看了一眼手裏那被蘇娟巧硬塞過來的狼毫筆,蘇梅轉頭看向身側的蘇娟巧,只見她低着小腦袋,萬分認真的攥着手裏的狼毫筆在面前的白紙上寫着扭曲的字體。

    “四姐兒,可是不會寫?”一旁端着一碟玫瑰酥過來的丫鬟看到蘇梅握着手裏的狼毫筆發呆,聲音輕細的詢問道。

    “娥娥……會……”聽到那丫鬟的話,蘇梅用力的噘了噘嘴,小胖手握着手裏的狼毫筆往面前白紙上用力一揮,就見那白紙上出現一道扭曲的墨痕,而因爲蘇梅用力劃寫四濺開來的墨汁零零落落的滴散下來,在書案對面馬焱緞色的襖袍上留下一道濡溼墨點。

    伸手擦去那濺到自己眼角處的墨滴,馬焱慢條斯理的擡首看了面前蘇梅一眼,那雙漆黑暗沉的雙眸之中浸着一層深邃寒意。

    對上馬焱那雙深沉暗眸,蘇梅下意識的便哆嗦了一下身子,她朝着馬焱小心翼翼的露出一抹討好笑意,然後一把抓過身旁小碟之中的玫瑰酥舉到馬焱面前,奶聲奶氣的道:“四哥哥……喫……”

    看着喫力的舉着一塊玫瑰酥杵到自己脣邊的蘇梅,馬焱微眯雙眸,用手中的狼毫筆將那塊玫瑰酥隔開到一旁,繼續面無表情的抄寫着手裏的經書。

    慢吞吞的收回被馬焱拒絕的玫瑰酥,蘇梅鼓着一張白嫩小臉,用力的咬了一口手裏的玫瑰酥,卻覺得這玫瑰酥甜歸甜,怎的還有股子苦味?

    “呀,四姐兒……”一旁的丫鬟看到蘇梅那脣角處印出的一圈墨痕,面色微驚道:“快些吐出來,怎的這玫瑰酥還粘上墨汁了?”

    聽到那丫鬟的話,蘇梅這才意識到自己嘴裏那稠膩膩的苦味是怎麼回事,她就着那丫鬟的手,趕緊將嘴裏還沒來得及嚥下去的玫瑰酥給吐了出來,然後又被那丫鬟抱着去了一旁的洗漱架前漱口。

    洗漱架上放着一盆浸着玫瑰花瓣的溫水,蘇梅被那丫鬟抱在懷裏,先是用溫茶漱了口,然後又用香胰子浸在那散着玫瑰香味的銀盆裏頭洗了小臉,再用巾帕擦乾之後用木條挑着香膏在小臉上塗抹完,纔算完事。

    一道道的折騰完,蘇梅帶着一張被擦得紅通通的小臉又被抱回了馬焱對面。

    那丫鬟將懷裏軟綿綿的蘇梅小心翼翼的放置到書案前,在看到蘇梅趴在書案上那副生無可戀的小模樣時,忍不住的打趣道:“四姐兒這是嫌自個兒書讀的少,肚子裏頭沒墨,偏要喫一些不成?”

    蘇梅伸着一雙藕臂爛泥似得趴在書案上,好似沒有聽到那丫鬟的話一樣,只仰頭睜着一雙圓潤水眸,目光定定的落在馬焱那沾着墨汁的狼毫筆桿上。

    那狼毫筆桿上頭星星點點的帶着一圈墨汁痕跡,好似就是剛纔自己不小心甩上去的那些,而當馬焱用這狼毫筆撥開自己遞上去的玫瑰酥時,那玫瑰酥便粘上了這些墨汁,自己未察,一口咬了下去,才弄得這般狼狽。

    注意到蘇梅的目光,馬焱手中動作微停,他從寬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塊巾帕,細細的將手裏的狼毫筆桿擦拭了一下,然後又慢條斯理的開始抄起了經書。

    看到馬焱這一動作,蘇梅噘了噘小嘴,她頹廢的將小腦袋擱在書案上,軟綿綿的身子癱軟在那處,像只鼓囊囊的圓球一般可愛非常。

    哼……嫌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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