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英朗這麼一走就是八年,期間音訊全無,同村服兵役的人也不知道他被安排去了哪裏,大家都以爲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誰知道上個月,賀英朗突然就回村了,還帶了個做把總的上司一起回來。
賀常發一家早就住進賀英朗父母留下來的磚瓦房裏了,他們一開始還想耍橫,賀英朗那個把總上司拿把馬刀朝他桌子上一拍,他們全家就灰溜溜的滾回自己的土牆屋去了。
賀英朗拿回了房子,從村裏花錢僱人打掃乾淨,又換上新傢俱,這個月纔算正式搬了進去。
賀英朗喝了一口茶,慢慢道:“田裏已經被賀常發種上油菜了,里長做了主,讓我按照市價跟他收租子,等開春收了油菜,我才能拿回田地。”
季巧巧點點頭,又問了他一些外面的見聞,季林氏就在竈屋喊開飯了。
季巧巧趕緊把桌上的茶壺盤子收起來,又去竈屋端菜。
季林氏紅燒了一隻現殺的小仔雞,用幹辣椒燒的,香的不得了。
季巧巧忍不住在竈屋裏偷吃了一塊,才把菜端過去。
堂屋的桌子是一張標準的八仙桌,面積不小,上頭擺着大盤大碗的紅燒仔雞、韭菜炒雞蛋、臘肉燉白菜豆腐、大蒜炒豆腐乾、炒黃豆芽,一人一大碗白米飯,還有一壺燙好的老酒。
“這酒是在城裏買的,味道不錯,英朗你嚐嚐。”季林氏給賀英朗倒了一杯酒,又笑着說:“時間太匆忙了,家裏也沒什麼好菜,你將就着喫一頓。等回頭嬸子去城裏割了豬肉,再給你做頓好的。”
說實話,這一桌飯菜放在黃大花家裏,比年飯還要豐盛了。
賀英朗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正色道:“嬸子太客氣了,這一頓飯已經相當好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喫過這麼好的家裏菜了。”
季林氏想到賀英朗的悲慘童年和坎坷經歷,不免露出一臉慈愛之色,她說:“那就多喫一點,要是覺得好喫,以後啊,常來嬸子家裏喫飯。嬸子旁的不會,做飯還是可以的。”
一頓飯喫的賓主盡歡,不光飯菜喫的乾乾淨淨,賀英朗把那一壺老酒也喝完了。
不過他的酒量似乎很好,這麼一壺酒喝下去,居然不見一點醉意,雙眼依舊清明。
喫過飯,外頭就已經全黑了下來。
堂屋裏點着兩盞油燈,季巧巧找了一箇舊燈籠出來,點好了才遞給賀英朗。
她的救命恩人雖然話不多,不過這一番接觸下來,她已經確定對方是個好人了。
賀英朗接過燈籠,正打算告辭,卻見季林氏拎着一個沉甸甸的竹籃走了過來,一把塞給賀英朗,“英朗啊,這些都是嬸子給你準備的,你拿回去。”
賀英朗當然要拒絕,可是季林氏卻不容分說,推着他就朝外走。
等賀英朗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一手拎着沉甸甸的竹籃,一手打着燈籠,朝自己家走去了。
“罷了,以後多幫襯她們一下就是了。”賀英朗不再糾結,把東西放進竈屋,燒水沐浴。
第二天一大清早,季香香連早飯都沒喫,就帶着銀子一個人跑回了冬山莊。
她今天是專門回來辦事的,所以沒穿昨天的那套綢緞裙子,而是換了一套土布的青灰色夾襖夾褲,腳上也是一雙季林氏給她做的灰棉鞋,頭髮梳的光滑卻沒戴首飾,看上去很樸素,跟村子裏的其他姑娘沒什麼兩樣。
季林氏打開門,一臉驚訝,“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季香香拿條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道:“早點辦完事,我也早點安心。”
“也好,我正在煮餈粑呢,一起喫完了再去族長家。”季林氏帶着季香香走進竈屋。
季巧巧故意穿着她跳河當天穿的那套破衣褲和爛棉鞋,正坐在竈門口燒火。
這套衣服還是去年季香香花錢給她做的,她來來回回就那麼幾件衣服,早就穿的補丁重補丁,看上去特別寒酸。
要不是她生的清秀漂亮,那真是讓人沒眼看了。
“姐姐這麼早就回來了”季巧巧把幾根樹棍子塞進竈膛裏,從竈門那邊走出來,給季香香倒了一碗熱水。
季香香喝了水,道:“昨晚一直在想這件事,害的我一晚上都沒睡好。早上府門一開,我就趕緊回來了。”
大鍋裏的餈粑已經煮開了,季林氏把切好的青菜倒進鍋裏,撒上大鹽,又打了兩個雞蛋進去。
很快,熱氣騰騰的糯米餈粑湯就煮好了,季林氏盛了三個大海碗,季巧巧和季香香的碗裏都有一個荷包蛋。
這餈粑是季林氏跟隔壁張家一起打的,用的是自家種的糯米,特別香。
等過年前,還會再做一批餈粑,用冰水一直浸泡着,可以保存很久。
季香香把自己碗裏的荷包蛋夾給了季林氏,她說:“嬸嬸喫雞蛋,我在高家每天都喫這些,都快喫厭了。”
季林氏也沒拒絕,她笑着把荷包蛋夾開,一半放進了季巧巧的碗裏。
季巧巧吃了一個半的荷包蛋,心裏暖融融的。
來到這種落後的地方,卻得到這麼好的家人,她不虧
喫完早飯,季香香麻利的洗了鍋碗,幾個人才拎着小竹籃,朝族長家裏走去了。
鄉下人早上都起的早,雖然地裏已經沒有活計做了,不過冬山莊離城裏近,不少人都趁着農閒時期去城裏打短工。
隔壁張家嬸子看到她們出門,趕緊從院子裏跑出去,大聲問道:“香香回來了這一大清早的,你們這是去哪裏呀”
季林氏跟張家嬸子關係特別好,放在現代就是一對好閨蜜。
季林氏回道:“去族長家裏辦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