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裏永遠這麼熱鬧，紅男綠女，尋歡作樂的，借酒消愁的，強顏歡笑的，喝得爛醉抱住馬桶嘔吐的，穿着清涼在人羣裏擠擠挨挨的，場地中央永不停歇的鋼管舞，燈光下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
李明澤沒什麼心情，在吧檯前站了一會兒。不斷有人過來勾搭，男女都有。他不說話，給酒喝來者不拒。也是一種魅力。有人覺得無趣，自己走開了；有人覺得有趣，呼朋喚友地過來看稀奇。
“……挺帥的一個男孩子，我拿人格做擔保！”
“你的人格早破產了。”有人嘲笑。
“我保證是你的理想型……”
“算了吧，我的理想型——臥槽還真是，不許搶、誰都不許跟我搶——讓我來——等等，這人不是gay吧？”
李明澤默不作聲又喝下一杯酒，眼皮都沒有擡。他不知道他在等什麼，酒喝得太多，醉意已經漸漸上來了。
“帥哥……一個人？”紅衣女子生猛地湊近來，嘴脣幾乎捱到他的耳朵。
李明澤退了半步。他原本是個不喜歡人近身的人，他想，奇怪，怎麼當初就容忍了路阡陌近身呢？
路、阡、陌。
這三個字漸漸模糊起來。她當時也塗了大紅脣，大紅脣好像是酒吧女的標配。但是她塗得不好，說不上哪裏不好，眉眼畫出來都有種稚拙的神氣。衣服也很緊，和這個女人一樣，緊得有點不合身。
“帥哥別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呀。”紅衣女喫喫笑着又靠了近來。
眼妝髒髒的，黑眼圈很嚴重，李明澤瞳孔漸漸渙散起來，路阡陌不是這樣的。這個女人不是路阡陌。
他又退了一步，這一步退得有些踉蹌，差點沒有摔倒。
紅衣女兩次被拒，臉色就不太好看起來。“是個gay。”她垂頭喪氣地和朋友宣佈。媽的，好不容易碰上個理想型，還特麼是個gay。這年頭女人不容易啊，不但要和同性搶男人，還要和異性搶。
“不對啊，”她的朋友仔細又多看了一回眼前這個男子，他不過二十七八，一身的精英氣息，眉眼生得極是俊俏，這樣的眉眼，居然沒有半分風流氣，見鬼，她一定在哪裏看見過這張臉，“我見過他！”
“在哪裏？Gay吧？”紅衣女已經打算放棄了，懶洋洋地回覆。
紅衣女精神一振：“明星？”
不由得有摩拳擦掌起來。如果能和明星扯上關係，就算不能進軍娛樂圈，弄點八卦緋聞出來，也是個小網紅了。
“不是、肯定不是……”紅衣女的朋友冥思苦想，就是想不起在哪裏看見過這張臉，反倒是旁邊一個蠢蠢欲動的非主流一拍大腿：“這不是那個、那個誰……那個挺大的公司，最近鬧得很厲害的——”
“海天！”不知道誰接口叫了一句。
“海天集團的CEO！”紅衣女的朋友總算想了起來，話出口，兩個人面面相覷，又驚又喜，還真是條大魚啊。
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又有出軌的前科，不知道多少媒體、自媒體正盯着呢，和他扯上關係，哪怕就是拍個合照賣給狗仔——聽說當初就有人這麼發了一筆，之後還順利攀上了“天衣”，誰知道她們就不是下一個呢。
於是摩拳擦掌，盤算着要把這個半醉的男人扶出去。
紅衣女再一次挨挨蹭蹭上前去，嬌滴滴地喊了一聲：“帥哥……”李明澤又退了一步，廉價的香水味刺激到了他的鼻腔。
“帥哥怎麼能這樣呢！”紅衣女幽怨地說。還能不能有點憐香惜玉的精神了！
“滾！”李明澤終於開了口，冷冷一個字，像是刀鋒，所過之處，就是厚顏如紅衣女和她的朋友，也有瞬間被割傷的錯覺。
還真是——
還真是個不好惹的人物呢。紅衣女悻悻地，和朋友交換了個眼神：“喲，裝什麼潔身自好！要這麼潔身自好，三年前怎麼會和路小姐勾搭上呢——”紅衣女死死咬住“小姐”兩個字，咯咯笑了起來。
“你再說一遍！”李明澤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也許是燈光剛好打進去的緣故，亮得有點驚人，“你再說一遍——”
“我怕你啊！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你要這麼潔身自好，三年前又怎麼會和那個路小姐——”
紅衣女這句話沒有說完，只覺得眼前一黑，她的身體好像飛了起來。
“打、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酒吧裏嚷嚷着，鬧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