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阡陌！”
路阡陌幾乎以爲自己是幻聽，這個時間，這個聲音，這個稱呼。
李明澤幾乎沒有正兒八經叫過她的名字，無論是阡陌還是路阡陌。他叫路阡陌的時候多半是他在生氣，他很生氣；而更多時候，他都喊她“路小姐”。這是個玩笑吧，她想，類似於真心話大冒險？
沒準羅憶楠就在他的身邊，等着看笑話，看她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個可能性很大。
雖然接下來紅姐和她說：“李總在我們這裏鬧事，進門是客，也不好硬趕出去。想打電話給羅小姐，但是阡陌你知道的，我們這種人，哪裏能有羅小姐的電話……”
那就打110啊。這句話差點沒有衝口而出。沒有衝口而出的原因是她知道紅姐的難處：客人鬧事就交給警察，這酒吧以後還要不要做生意了！從前她在酒吧的時候，紅姐也頗爲照顧她。
有客人刁難、非禮，好多次都是紅姐給她解的圍。
看在紅姐的份上，路阡陌這樣和自己說。不過她心裏有懷疑，有多少是因爲李明澤的成分。她承認她好奇，爲什麼他會喊她“阡陌”，那聽起來像是個不可能的事。他和羅憶楠的婚期已經近了。
路阡陌心裏想着，趕到酒吧，事情已經被壓下去了，李明澤被安置在包間裏，從眼神上看，還不是很清醒。
“應該把他送回家去。”路阡陌說。
紅姐笑了：“阡陌這說的什麼話，我們要有李總的住址，不早把他送回去了——李總又不是我們這兒的常客。”
又尋思，不知道天樞那套房有沒有換掉鑰匙。不然送他去天樞倒是妥當的。
李明澤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陽光照在眼皮子上，熱辣辣的刺眼。
“水——”他呻吟了一句。
有人把水遞到他嘴邊，甘甜如同蜂蜜。舒服得他忍不住再哼了一聲。神志回來。李明澤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看到牀邊上的路阡陌。
四目相對。
路阡陌起身，避開他的目光：“昨晚李總在酒吧喝醉了，紅姐怕得罪客人不敢打110，叫了我去接你。”
飲水機裏“嘩嘩”地流出水來，流水聲掩蓋了她的尷尬。
其實她真的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去接他。她算是他的什麼人，什麼人都不是，路阡陌這樣自嘲。
李明澤環視四周，記憶慢慢回來，這是天樞。昨晚他是去了酒吧，去他們初見的那個酒吧，有個人、有個女人在他面前陰陽怪氣地說“路小姐”，他打了她。他生平第一次……打女人。
破了自己的底線。
路阡陌的聲音很冷，描述得冷靜客觀，像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醉倒在酒吧裏，她去接他是爲了幫一個教“紅姐”的人的忙。和他沒有關係，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事實就是如此。
這個念頭讓他幾乎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