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很快反應過來他是誰，向我看了一眼，接着點點頭。
寒暄了兩句，就開始詢問凌天睿的情況，從年紀問到工作，問到家裏幾口人，父母做什麼……凌天睿一一回答了，說到自己的母親也在住院，我媽嘆了一口氣，立刻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話就更是多。
不知道是不是凌天睿來了的關係，她今天的精神格外的好，扯了半天的閒話。凌天睿耐心地聽她說，等她說得差不多，纔開口：“——”
“阿姨，您目前的情況，小茹已經跟我說過了。這幾天我已經預約好了國外的專家，考慮到您的身體狀態不適合長途跋涉出國，所以安排的專家下週會到北京，到時候我會安排您飛過去。之所以是北京，也是因爲設備的問題。咱們赤臨市醫療設施跟不上。”
在凌天睿說話的時候，我媽就一直在看他。上下打量，觀察他的表情。聽到他說要去北京治病，我媽轉頭看我。我連忙表示：“沒有關係，我們都會安排好的。咱們這裏沒有那麼好的設備……”
我媽點點頭，又喝了兩口水，才說：“既然你和小茹也認識許多年了，她放心你，我也就放心你。正所謂大恩不言謝，我……”
“阿姨，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朋友之間，能幫得上忙都是應該的。”凌天睿笑容和煦，親自在果籃裏找了一個蘋果來削。只是他削蘋果的水平實在難以恭維，一個大蘋果削出來最後只剩下了一個小土豆大小。那姿勢也看得我膽顫心驚，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手指也跟着切着。
我媽抿着嘴微笑，接過他手中的蘋果。我笑道：“你是不是看我媽現在胃口不好，才故意把蘋果削得這麼小？”
正說着，我爸提着保溫桶推門進來。看到凌天睿，先打過招呼，問：“你還沒有喫飯吧？”
“叔叔你就別管我了，我還有別的飯局，馬上就走了。”說着朝我招招手，“小茹，我跟你說點事。”
我點點頭，跟着他一起出去。
凌天睿帶着我，轉了兩個彎，才走到了一個房間。這房間看起來像是會議室，此時一個人也沒有。
“有什麼話，要躲到這裏來說？”
凌天睿示意我坐下，又吩咐身邊的寸板頭青年從公文包裏拿出來三份文件，擺在我眼前的桌面上，沉聲說：“簽了它。”
“？”我沒有動，指着文件問：“這是什麼東西？”
凌天睿翹起二郎腿，微微地彎了彎嘴角，沒有立刻回答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裏發毛，伸手拿了那幾份合約，粗略地看了兩眼，先是驚訝，後又覺得有些好笑地問：“結婚合約？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凌天睿認真地解釋：“我是一個商人，我只信任具有法律效益的合約，這份合約你看一看，沒什麼問題就簽字畫押。一式三份，你、我、律師處各一份。結婚期限是六年，我提供你母親的醫療費用及任何醫療需要。那套房子，是我們結婚的見面禮。我給你要回來了。”
我一聽到說房子要回來了，眼睛有些放光，也有些不可思議。“你要回來了？這麼快？展承宇同意搬出去了？你怎麼跟他談的？”
凌天睿的表情一臉高深。
我想了想：“你該不會給了他錢，把房子買下來了吧？”
“呵……”凌天睿冷笑了一聲，“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我怎麼讓他走的，這個你不用管，重要的是結果。”
我思考了一下，覺得凌天睿那麼說也對，接着問：“那，錢呢？”
“錢沒有那麼快，因爲他是真的已經花完了。不過你放心，也跑不掉的。這個事情不用急，我會幫你拿回來。”凌天睿自信地說。
原本錢和房子我都沒有抱非常大的希望，因爲我太瞭解展承宇了。攥在手裏的東西，想讓他拿出來，沒有那麼容易。能讓他從那所房子裏搬出去，已經算是不容易。錢的事情，要求也不能太高。
我拿起桌面上的合約，仔仔細細地看完了。內容其實並不多，首先說明了結婚年限爲六年，六年以後分手各自轉身離開；其次就是感情上互不干涉條約，但不允許明目張膽招搖過市，否則就失去了結婚的意義；最後就是各自的義務，也就是在雙方家人面前戲要做足，盡心盡力—
—我婚後必須要住到凌家別墅裏去，和他的家人一起生活。
只是……
“有什麼問題嗎？”凌天睿極具察言觀色的本事，我的眉心一籠，他立刻就出聲問。
我說：“別的，都沒有什麼問題……但這個年限……會不會有點長？”
六年以後，我都三十好幾了。一個女人不年輕了，還有過兩次失敗的婚姻，這以後我的日子不好過吧……
凌天睿頓了頓，認真地解釋：“咱們在外人眼裏，是‘排除萬難’走到了一起，兩三年就離婚，那豈不是成了笑柄？六年是個好時候，我會花六年的時間，做大自己的事業，獨當一面……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看了凌天睿一眼，把合約擺在桌上：“你只考慮了你自己，那麼我呢？”
“你有什麼問題？”
“六年以後，我都三十三了……”
凌天睿皺起眉，不解地問：“不跟我結婚，六年以後，你還能十八不成？”
“你……”
“重要的不是時間，重要的是這個時間花得值不值。我來給你算一筆帳……”凌天睿伸手，旁邊的青年趕緊遞過來紙和筆，凌天睿旋開筆蓋，在雪白的A4紙上寫下一個數字：“你媽做的手術，用最好的設備，國外請專家，請護工，術前術後心理疏導，加後期的營養品等等，保守估計，一共是這個數。”
我湊上去看了一眼，張大嘴問：“三，三百萬？”
“另外……”凌天睿又寫下一個數字，“她的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想要完全康復幾乎不可能，這個你應該清楚，好的生活環境能讓她心情舒暢……六年長期的調養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我砸嘴：“這，要一百萬？”
“不談你媽，”凌天睿在這兩個數子上畫了一個圈，在白紙的另外一端又寫上另外一個數字，“我們來談談你，做我凌天睿的太太，可以享受各種優待，‘外在’包括名牌服裝，首飾，各地旅遊，‘內在’，可以將你的交際圈往上提無數個等級，交到很多上流社會的朋友……你不要小看‘朋友’的作用，在關鍵時刻，他們也許會幫你很大的忙。比如說，像我這樣的，不是在關鍵時刻把你從泥潭裏撈起來了嗎？這些加起來，其實用金錢完全衡量不了。那咱們就單說‘外在’可以用金錢可以衡量的，六年，約摸是這個數。”
我咬了咬嘴脣，看到凌天睿紙上寫的一千萬，有些生無可戀的感覺。
“剛剛說的，都是隱形的，我再跟你說說，面兒上的……”凌天睿看着我，笑了笑，刷刷兩筆又寫了一串數字，“你跟我六年，分手的時候，我給你這個數的分手費用，以你正常的消費水平，應該是大半輩子不太愁了。我看你也不是那種好喫懶做的性格，你自己也得工作不是？有了我淩氏的堅強後盾，你的薪水至少可以上升到這個等級……這些加起來，這個數。”
我有些不太信任地問：“分手了，你會給我五百萬？”
“這還不包括，你上調了的年薪，我甚至可以幫你安排新的工作。咱們算一下剛纔費用的總額，能算出來的，就有一千五百萬，還不加那些隱形的消費。我就問你，六年的時間，你從哪裏去弄這麼多錢？就算出去賣，你能賣幾個錢？好，你不喜歡談錢的話，咱就來談談你媽，六年的時間，你能保證……她能平平安安？什麼都比不上你媽的健康重要吧？”
最後一句話，直接說到了我的心坎兒裏。
“還有……”凌天睿雙手撐着桌面，忽然前傾了身體，把我倆之間的距離拉得極近，“你的老公是凌天睿，當六年凌太太，很虧嗎？展承宇找了個更年輕招搖的女人，羞辱了你的愛情……你難道不應該找一個全面碾壓他的男人嫁了，打他的臉？我都自動送到你的面前了，你伸個手，很難嗎？你難道，不想報復那個王八蛋？”
我瞪着凌天睿，不得不說，他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前面那些話，都只是鋪墊，後面兩段話，完完全全把我抓死了。
我吸了一口氣，拿起筆，刷刷刷地答下了我的大名。簽完一份，換一份，連簽了三份，又迅速地按下了手印。接着把這些合約丟給凌天睿，揚眉道：“該你了。”
凌天睿彎起一邊嘴角，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他的笑深，一眼看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