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蹲下身,迅速又把它握了在了手裏,只小小一顆,店員用剪刀剪下來的,告訴我回去以後直接用溫水吞服就行。
上面的字被剪破,什麼也看不出來。
開了門,我本想直接用礦泉水喝,又想起店員說的‘溫水’,生怕用涼水會影響藥效,又趕着燒水。
等水燒開的過程,凌天睿已經坐在沙發上,眼睛是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手機。他就像是一尊佛,翹着耳郎腿大喇喇坐在那兒。
他沒空開口,我也沒有心思答理他。等水燒了,我洗了兩個水杯,將熱水來回地倒,加速冷卻。倒了一會兒,覺得溫度差不多了,連忙一口吞了藥。
藥丸下肚的那一瞬間,忐忑不安的心情總算是平靜了一些。現在事情已經是夠亂了,要是再整出一個孩子,我就更不知道怎麼辦了。
想到孩子,我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我跟展承宇結婚算早的了,原本打算先拼一下事業,二十七八歲再要個孩子,生活計劃着來。結果現在婚姻沒了,還得在凌天睿身上耗上個六年。
六年以後,我都三十三了,不能不能生?
而且,也不是跟凌天睿離婚後,馬上就能找到下家。一個有過兩段失敗婚姻的女人,再想找個好男人……
“我在跟你說話,你發什麼呆?”我正在憂心自己的將來,忽然聽到凌天睿提高了音量在跟我說話。
我忙收回了心思,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凌天睿見我這樣,放下手機,三兩步走過來,站在我的眼前。他隔我稍微近一點,我就能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壓力感,不自覺地往後退。
他說:“以後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了。”
“啊?”
“我會注意的……”他嘆了一口氣,語氣頗些懺悔:“以後不會這麼衝動了。”
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把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那場‘情/事’歸咎於衝動造成,男人果然都只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不過這樣也好。
我淡淡地說:“沒什麼,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們……”
“你還要不要告我?”
我訝異地擡起頭,看到凌天睿眼中盛着的笑意後,纔想起來他昨天在我耳邊說過的話。
這人是不是故意氣我?
“今天上午是我不對,我太生氣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生氣了就要強/暴人,這是個什麼邏輯?
我恨恨地看着他,咬牙切齒地表示:“你放心吧,我會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但是……”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林錦茹你在耍我嗎?”凌天睿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錯了,剛纔還一臉誠懇的道歉,這會兒又立刻變了臉色和語氣。
我莫名其妙:“不是你向我道歉,說以後會注意不那麼衝動嗎……咱們當事情沒有發生過……告你讓我臉上很有光嗎?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想多了,我只是說我以後會注意措施的,不會讓你再喫這種藥了,對身體很不好。”凌天睿擰了擰眉頭,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你的腦子裏成天在想什麼?”
我喫驚地看着他……
以後,會注意措施?
言下之意,豈不是……
我連忙退開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凌天睿的臉,認真地表明態度:“凌天睿我告訴你,今天上午的事情就是個意外,我只答應了你做名義上的夫妻,別的事情想都不用想。你有需要,哪裏找不到女人?我不是想象當中的那種女人……”
凌天睿站直了身體,盯着我看了看,說:“多說無益,從今天起,我就住在這裏……住夠一週,咱們就去領證。”
我不可思議地問:“你要住這裏?不行!”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凌天睿態度強硬,根本沒有給我任何拒絕的機會。
當天晚上,他就帶了兩個人來,把主臥和次臥的牀單被子全部都換了,家裏的清潔衛生做了一遍。然後又拖了幾個行李箱,把他的西服襯衣還有睡衣浴袍家居服,包括拖鞋和洗漱用品,全部搬了過來。
這兩個人忙前忙後的
,間或去問凌天睿要指示,比如衣服掛在哪個衣櫃,合適不合適。完全把我這個主人當了空氣。
關鍵是,晚上他還得跑到一張牀上,抱着我睡覺。我掙扎了幾回,他把手臂越箍越緊,想上手打吧,又佔不到半點便宜。
“別鬧,很晚了,我要睡了。”凌天睿緊緊地箍着我,聲音是真的低了下去,似乎下一刻就馬上睡着了。
我在心裏咆哮:我哪裏鬧了!你TMD手放在哪裏啊!
後面的一週,凌天睿確實天天下班都跑到我這裏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配了我家的鑰匙,我中途重新換了鎖,他竟然找人直接把門鎖給撬了重新再裝,並且放言:“你換多少鎖我就可以撬多少鎖,所以,勸你不要再做無用功。再換鎖,你試試看?”
‘試試看’三個字特別加了重音,聽起來很具威脅意味,我迫於淫威,沒有再敢換鎖,並且還拿着護口本,灰溜溜地跟他去民政局領證。
一個多月前纔來這裏領離婚證,現在又來領結婚證。去的時候我拉聳着頭,生怕那裏的工作人員給我認了出來。
但我實在想多了,這裏發證的大媽幾乎連正眼也沒有怎麼瞧我,臉上面無表情,一句多餘的廢話也沒有。
領證的過程非常順利,檢查證件,拍照,填資料,發證蓋章。
“你這是什麼表情?我頭婚,你二婚,怎麼說都是我比較虧吧?你不要一副良家少女被拐賣的模樣行不行?”出了民政局,凌天睿一張臉就黑了下來。
我嘆了一口氣,把剛領的紅彤彤的本子拿在手裏,對着太陽光看了看,“真是人生如夢啊,我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能嫁給我,確實是跟做夢一樣。”凌天睿冷笑了一聲,“走吧。”
上了車,發現他開的方向並不是要去我家裏,我奇怪地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見見我媽。”
凌天睿把車開到了醫院,拉着我的手擠進電梯。他的手勁大,把我的手腕緊緊地攥着,我偏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面色很沉,看起來心情並不是很好。
我想起那天他站在他媽媽的病房門口,一看就是半個多小時,卻不進去的場景。他的身上,絕對有我不知道的很多祕密,我雖然很好奇,但也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去問。到了門口,凌天睿照例頓住了腳。
我問:“不進去嗎?”
凌天睿沒有回答,只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以後,擰開病房的門,拉着我的手走了進去。
病房裏整理得相當的整潔,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此時是上午,陽臺上的窗戶開着,有陣陣微風吹進來,一點也沒有其他病房裏壓抑而沉重的感覺。躺在牀上的女人,長相上和凌天睿很接近,只是臉色蒼白,眼脣緊閉,非常瘦。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着,我真的擔心她已經沒有氣息了。
凌天睿輕聲說:“媽,我帶媳婦來看你了。”
我有些不太自然地看了一眼凌天睿,稍有些尷尬。
凌天睿吩咐道:“快叫媽。”
“呃……”我被噎了一下。
凌天睿見我沒有反應,重複了一遍:“叫媽。”這一回的語氣不容置疑。我想着反正證也領了,再說這叫一聲,她也不見得可以聽到,便扭捏又小聲地叫了一聲:“媽,我來看你了。”
話說出口,自己首先雞皮疙瘩就起了一身。凌天睿倒是很滿意,嘴角隱隱地彎起來,臉色也好了很多。他起身,去洗手間接了一盆溫水,把毛巾浸溼又擰乾,輕輕地替他媽媽擦臉。
他的動作份外輕柔,就像是對待珍寶一樣。我想起自己的媽媽,不由得生出了一種同病相鄰的同情感,看着凌天睿小心翼翼地給他媽媽擦臉擦手,心裏的某塊地方變得很是柔軟。這場景,看起來實在很溫馨。
看得出來,他很疼愛他的母親,眼神中都帶着疼惜。我忍不住走過去,默默地在他肩膀上輕輕地拍了兩下,權當安慰了。
凌天睿語氣淡淡地說:“她睡了四年多了,一直沒有醒過來。其實在這次回來之前,我已經有兩年多沒有來看過她了。”
“既然是這樣,前幾次來看她,你怎麼連門都沒有進?”我好奇地問。
凌天睿苦笑道:“沒臉見她啊……我媽最大的心願,一是我能夠和喜歡的人結婚,家庭幸福和樂,二是——繼承我們家族企業。我一樣都沒有做到,覺得沒有臉來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