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烽火洗劍錄 >第二百章 夜遁
    年華已經記不起當年的那些少年們了。寧湛並沒有讓她深入瞭解天機閣的祕密、少年們的底細和去向。但是,笛能夠說出“天機閣”“贈劍”這些隱祕,應該可以信任。

    “你有辦法讓我離開赤城?”年華問道。

    “囚星殿的鱷神像下,有一條直通赤城外的密道,是建造離宮時,爲了應付突發的狀況,供皓王逃生留下的。”笛淡淡道。

    年華眼前一亮,但是還是有些懷疑:“這應該是隻有皓王才知道的祕密。”

    笛笑了笑,“作爲王的近侍,即使無心,也還是會知道一些王才知道的祕密。不過,這條密道,龍大將軍也知道。”

    沉吟了一會兒,年華問道:“你知道密道的出入口嗎?”

    “知道。皓王、龍大將軍不在離宮時,我曾嘗試從密道出入過。”笛道。

    “事不宜遲。今夜,你就帶我離開赤城。”

    “可是,您的傷還未痊癒,不如忍耐幾日,等您養好傷之後……”笛擔憂。年華剛能下牀走動,哪裏經得起從赤城到戚城的顛簸?

    “沒有時間了。這點小傷不礙事,今晚我們就走。”年華道。

    笛沉默了一會兒,只能道:“是。”

    大雨傍晚才停,夜晚十分涼爽。端木尋又來探望年華的傷勢,直到星河橫天,還沒有離去的意思。年華心中焦急,只希望她早點兒離開。可是,焦急的情緒又不能顯露在臉上。

    笛坐在水墨屏風後撫琴,琴聲波瀾不驚。

    龍斷雪安靜地侍立在一邊,眼神冷厲如刀。

    不知道爲什麼,只是靜靜地和年華一起坐着,端木尋就覺得很開心,很快樂。更重要的是,今晚年華的臉上難得有了笑意,對待她的態度也消去了很多敵意。

    端木尋溫柔地望着年華,對她來說,她是如此特別的一個人。她對她的感情和依戀不是出於情愛,她從來不懂愛,作爲一個君王,她也不能有愛。也許,這種感情只是一場宿命糾纏的執念,癡執成魘,永世難脫。

    端木尋望着年華,笑道:“我總是覺得我是爲了尋找你,纔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年華也笑了,“在天極門的時候,你也說過這句話。”

    “那時候,你的眼裏只有寧師弟。如果,你一開始就選擇了我,我們現在一定不是這種敵對的立場。不過,一切還可以彌補,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做我的朋友,而非敵人。愛我,而非恨我。”端木尋道。

    年華垂下了頭,“‘忠’爲武將之魂。武將不可以背叛自己最初選擇的君王。”

    端木尋道:“選擇更優秀,更英明的君王,這和武將的忠魂並不違背。”

    年華苦笑。

    端木尋道:“你可以慢慢考慮,我不會逼迫你。”

    年華苦笑更甚。她已經將她逼上了絕路,卻還說不會逼迫她。

    子時過半,端木尋終於決定離開了。年華暗暗鬆了一口氣,她送端木尋出華月殿。在經過宮燈飄搖的走廊時,端木尋牽住了年華的手,“這裏很黑,牽着你的手能讓我安心一些。”

    “嗯。”年華任端木尋牽着她的手。

    夏夜風輕,隱隱有花香浮動。螢火蟲不時飛過走廊,美如夢幻。

    “年華,今天的你對我來說,就像仲夏夜的一場夢,如此地不真實。”分別時,端木尋說道。今晚的年華第一次沒有忤逆她,溫和得猶如幻覺。彷彿,她們是朋友,而非敵人。

    年華望着端木尋,不敢多言。今夜,她只是在考慮夜逃的事,不想節外生枝,才收斂了敵意,對端木尋唯唯諾諾。

    “總之,我今晚很開心,比我登上皓王之位的那一天還要開心。”端木尋笑了。

    年華也笑了笑,見庭院中開滿了紅色的菩提花,走過去摘了一枝,遞給端木尋,“菩提花別名帝王花,象徵帝王的威儀和福澤。願皓王陛下天德永享,福澤綿長。”

    端木尋接過菩提花,非常開心,“這一場夢,永遠不醒就好了。”

    年華笑了笑,目送端木尋離開。

    沒有不醒的夢。美夢醒後,等待着的將會是更殘酷,更冰冷的現實。

    年華匆匆往回走。

    明天之後,她和端木尋將徹底成爲敵人,不是她死,就是她亡。

    夜深人靜,夏蟲微鳴。

    年華、笛悄悄地從窗戶離開宮室,潛出華月殿。他們避開巡夜的侍衛,來到了囚星殿。囚星殿外站着兩名侍衛,年華剛按住聖鼉劍,笛袖中飛出兩支袖箭,正中兩人眉心。兩人連聲音也未來得及發出,就倒在了地上。

    “我以爲,你只是一位琴師。”笛的身手讓年華頗感意外。

    笛笑道:“我也是一個戰士。”

    囚星殿位置偏僻,再加上裏面飼養着食人的鱷魚,白天很少有人會來,晚上幾乎沒有人來。囚星殿的防衛很鬆,夜晚侍衛不會交班。

    年華和笛沒有理會侍衛的屍體,走進了囚星殿。由於年華和龍斷雪的那一場較量,囚星殿裏的鱷魚少了許多。

    年華、笛走上浮橋,來到鱷神像前。藉着長明燈的光芒,笛摸到了神臺下的機關。巨大的鱷神像緩緩移開,露出了一方黑幽幽的洞口。笛拿出準備好的蠟燭,用火摺子點燃。笛持着燭火走進密道,年華跟隨在後。

    神像緩緩回到了原位。

    密道中又溼又滑,燭火光線幽微,年華幾次險些滑倒。她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恐怕又裂開了。年華忍耐着不去管它,繼續向前走。

    “腳程快一些,一個時辰就能走出密道。從赤城到戚城,要穿過炎塚原的古戰場和沼澤地,運氣好,路上能夠找到馬匹的話,明天正午就可以抵達戚城了。”笛道。

    “如果找不到馬匹,又遇上追兵就糟了。”年華道。

    笛笑道:“不出意外,皓王發現您不在赤城,應該是明天早上的事情。那時候,您已經在炎塚原了。”

    “希望不出意外。”年華沉色道。她匆匆而行,肩上、背上、腿上溼漉漉的,不知道是沾了密道中的露水,還是傷口裂開浸出的鮮血。她沒有心思去理會,只要還能走下去,她就不能停下腳步。

    月斜西天,繁星點點。

    耀日殿。

    端木尋驀地睜開了雙眼。她很少突然從夢中驚醒,今夜卻不知怎的,無緣無故地醒了過來。

    內殿中靜寂無人,鮫綃紗帳隨風飛舞。端木尋有些口渴,起身去倒水喝。倒水的時候,她的衣袖帶翻了桌上的白玉花瓶。


章節報錯(免登陸)